这段时间,虽然太子经常出门赴宴,却再没带回来半个女人,反而和阿瑾日益亲密起来。
这份突如其来的亲近,让阿瑾有些困惑,还有些怀疑,究竟是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好了,还是因为不想收下乱七八糟的人,故意拿她当挡箭牌呢?
阿瑾有些迷茫,就算经历了两世,她还是不能完全摸清楚这个男人的心思。
虽然揭露云州郡守贪墨的计划成功了,阿瑾如愿以偿地拖住了太子的行程,可她心里还是很惶恐。
就这么容易?
没人怀疑这是个陷阱吗?
是她把人引过去的,太子都没对她起疑心吗?
太子可没想过这个小女人脑子里还想了这么多。
他当然还是有过怀疑的,这几天也不是真的去吃喝玩乐了。
事实上,不论这事是真是假,都要有很多牵扯。
是真的,自然要查葛靖山是如何一手遮天的,怎么贪这么多都没被发现?
是假的,还要找出幕后黑手弄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个阴谋,布置了完美的证据,还花费了这么多的钱财,就为了陷害一个葛靖山,那老东西还没这么大的价值。要是想对付他,凭这种事更是可笑。
至于阿瑾,太子更是从来没把她跟这件事扯上关系。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姬,生平过往都清清楚楚,人看着也不大机灵,怎么可能会掺和进这事里。
“不大机灵”的阿瑾看着太子殿下的墨宝,心情还有一点复杂,上一世,她可是直到殿下登基才知道了他的名字,这辈子,太子居然主动告诉她了。这是不是代表,此时的他,对自己也是动了一点真心的。
“殿下的字写得真好,”阿瑾捧起了这张纸,“妾要带回去好好学习,争取以后也能像殿下一样写出一手好字。”
太子很大方的准了。
然后太子就发现,阿瑾的书法天赋真的非常高。每一天都在进步,原本婉转秀气的字迹逐渐变得锋利洒脱,有了他的影子。这让太子兴致高涨,几乎每天都要陪着阿瑾练一会字。
上一世年复一年临摹着太子手书的阿瑾毫不心虚,反正这也是自己 “练”出来的。
很快,日子就滑向了中秋,阖家团圆的节日,但现在,太子身边只有一个阿瑾。
阿瑾两辈子第一次单独陪着枕边人过了“中秋”,没有满目的莺莺燕燕,没有一堆的繁文缛节,就像一对平凡的夫妻,坐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明月。
阿瑾很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当然她很清楚这只是奢望。
太子也很享受这片刻的安宁。虽然这里没有他敬爱的母后,可这里同样没有那群面目可憎的弟弟们,也没有只会对他横眉冷对的父皇,只有一个挺乖顺的女人和他没出世的孩子。
而远在京城,虽然众人早有预料太子中秋节可能赶不回来,可真到了这一刻,那些时刻想把太子拉下储君之位的大臣们,还是高兴地就差手舞足蹈了。
皇上丝毫不着急,也没有提起远在异乡的长子,倒是对二皇子更好了,哈,太子果然已经完全不得圣心了。
听说还慢悠悠的在路上游玩享乐,万一连腊八也没赶上,可就真的成笑话了。
中秋夜宴散后,皇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寝殿。身边的青姑姑心疼地扶她躺下,“娘娘身体不舒服,又何必强撑着去呢,太子殿下又不在,那群牛鬼蛇神有什么好看的。”
皇后闭了闭眼,“正是因为熙儿不在,本宫才更要去,否则那些东西只怕要忘了谁才是正统!”
青姑姑也忧心,“皇上对着二皇子越来越信任了,奴婢真怕有一天……”
皇后不知道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对熙儿也很看重,重要的政事也能放手让他去处理,可另一方面又十分宠信二皇子,以至于大臣们都分成了两派,两帮人整日在朝堂上斗得不可开交。
皇后不禁向外望去,“我儿是嫡长子,又无大错,想废储君,哪有那么容易!但愿熙儿此行能成功,有了兵权,还怕那几个跳梁小丑吗?”
而东宫里,太子妃也是辗转难眠,“听琴,你说殿下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想起本宫?”
值守的听琴挪到了床边,轻声道,“您是太子妃,殿下不想着您还能想着谁呢!”
“可本宫寄了那么多信,殿下一封都没回过。”太子妃猛地抓住了听琴的手,“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疏远了本宫。”
“娘娘,您不要乱想,太子只是太忙了,您看从前这后院里殿下有哪一个特别亲近过,您还是放宽心吧。”听琴安抚道。
太子妃慢慢平静了下来,对的,太子爷一向是这么个清冷的性子。
但夜里她还是被噩梦惊醒了,抱着被子喃喃自语,“我承认,一为了不让庶子先出生,确实是使过一些手段,可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先抱养一个也是一样的,那郭侍妾的胎我可是费尽了心思去保了,一直平平安安的,殿下,你回来了也会高兴的吧,肯定会高兴的。”
虽然有些事还没完全安排好,但太子不得不继续上路了,毕竟漠城明面上是没什么大事的,滞留太久很容易惹人怀疑。
又慢悠悠地经过了几座城池,阿瑾她们终于坐上了船。
水面波光粼粼,船只在上面一晃一晃的。原本还对大船非常期待的金兰已经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了。
是的,金兰居然晕船。白露虽然也有些不大舒服,但到底还能撑住。
倒是阿瑾,精神奕奕的,什么影响都没。
太子正在钓鱼,阿瑾被勒令不能靠近船边,只能一下一下地戳着太子钓上来的鱼。
金兰羡慕地看着活蹦乱跳的阿瑾,“姑娘可真一点都不像边城长大的人,你看,她一点事都没有。”
白露给她端了药,“难道你忘了,姑娘是被卖过来的,当初说不定就是在这样的水乡出生的呢。”
“也不知姑娘的亲生父母是谁?”金兰才离家,就很想念娘亲了,“姑娘从小被卖走,也不知道会不会想他们。”
看着金兰低落的样子,白露有些郁闷,怎么话题又拐到伤感的地方去了,“好在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金兰果然又转移了注意力,“是啊,虽然以前命苦,现在可是掉进福窝了,我看太子殿下对姑娘也不是没有情意,以后生下小主子,可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哪能不用愁呢,就是在戏文里,这皇帝的后宫也是一出接着一出,太子的后院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白露看着现在腻在一起的两个人,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
阿瑾见太子已经钓了满满一桶的鱼,还没停下的意思,泡了一杯茶又回来了,“殿下休息一下吧。”
“孤以前听人说,要是能钓到一条金鲤鱼,就代表着儿子将来会很有出息”,太子盯着阿瑾的肚子,“要是这时候能钓到,是个吉兆。”
阿瑾挺无奈的,也不看看这条河是在哪里,别说金鲤鱼了,就是普通的鲤鱼也很少见的。
不过她也不想说丧气话,只好笑着道,“河长的很,总会遇到的,殿下明天再钓吧。”
太子想了想也是,他们还要再走很久的水路,不用太心急。
于是接过了阿瑾手里的茶,恩,很好喝,他很久都没喝到过这么合心意的茶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志者事竟成,后来,还真被太子钓到了三条金鲤鱼!
太子很高兴地把它们养在了阿瑾的房间里。
阿瑾囧囧地对着吐泡泡的鱼,一条就够了吧,还钓了三条,怎么看她这肚子也不像三胞胎的样子吧。
只是到底是太子的一片心意,阿瑾还是很精心地照料着这三个小家伙。
太子这一路比上辈子还要慢,走走停停,等回了京,离过年也没几天了。
阿瑾看着巍峨的城门,脑中闪过很多的人影,她的“熟人们”可都在这里了。
阿瑾的肚子已经明显鼓起来了,人也明显圆润了许多,瞧着可爱更多过妩媚。
“好了,不要总掀帘子。”太子再一次把阿瑾的身子扭了回来。
“殿下是嫌弃妾了?”阿瑾突然环住了太子的脖子,吐气如兰。
面对阿瑾突如其来的动作,太子有些僵硬,但旋即还是轻轻地把她拽了下来,“不要闹。”
阿瑾看着太子貌似镇定地整理衣物,暗自笑了笑,其实她刚刚还是有些冒险的,所幸结果不错。
太子殿下对女人一向不太亲近,总给人一股距离感,可实际上,要是得到了他的信任,他是很愿意自己的女人撒撒娇的。他既没有生气,就代表着自己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定分量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果然还是很有用的,现如今的她可不是上辈子那个战战兢兢的小丫头了,这一路上的感情会为她在东宫的生活打下坚实的基础。
马车缓缓驶向了东宫,而阿瑾的心情再没有半点不安,有的只是满满的斗志,不会再如上辈子一般被人捏得死死的了。
有些人,要再见,有些仇,更要报回去!
入东宫
高高的宫墙挡住了百姓的视野,没人看得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阿瑾一直觉得,庄严肃穆的皇宫就像一座黄金打造的牢笼,外边瞧着尊贵无比,里边的人却永远都出不去了。
太子回来了!整个东宫都开始热闹了起来,各个院落得不可开交,争吵声不绝于耳。
“太子妃可真是讨厌,殿下快回来了也不早点说,这会儿才通知大家,人都要到门口了能来得及准备什么呀?”吴侧妃的芳草抱怨道。
“她是个什么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提前说了,不是给我们机会和她争宠吗?殿下回来,就她一个穿着精心缝制的衣服,屋里备好了殿下喜欢的东西,再看看其他人连妆都是赶出来的样子,不就一下子鹤立鸡群了吗?”吴侧妃心里毫不意外。
“哼,一点太子妃的风度都没有,难怪殿下都不喜欢她。”
“再不喜欢,也是太子妃,可比我们受宠多了。好了,我这样子没问题吧?”吴侧妃点上了口脂,仔细看了看镜子。
芳草看着镜中的主子,夸赞道,“天上仙女也不过如此了,殿下看到肯定会心动的。还好您未雨绸缪,把东西都提前备好了,要不然现在怕是要像那几个一样,为了一盒胭脂大打出手了。”
“殿下行程再慢,这腊八除夕总是要回来的,左不过就这几天,太子妃也就只能在这种小事上刷耍心眼了。”吴侧妃理了理衣服,“走吧,去迎接太子殿下。”
东宫门口,太子妃正领着一帮人静静地地候着。看着太子妃精心打扮的模样,其它几个人都暗自咬牙切齿,这个心机深沉的老女人!
终于,太子的车驾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太子妃看着慢慢驶来的马车,激动不已,待看到太子掀开车帘下来了,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太子淡淡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直接进门,反而是回身从车上扶下了一个人。
太子妃先是看到一对欺霜赛雪的手从马车里伸出来,然后是一张圆润美艳的笑脸,待看到那厚厚披风下明显不似正常人的肚子,脑袋瞬间像是被锤了一记。
殿下居然带女人回来了!那女人还怀孕了!殿下还亲自扶着她!
太子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保持了平静,“殿下还带了位妹妹回来,这是几个月了,可真是好福气。”
阿瑾小心翼翼地上前行了一礼,“多谢太子妃关怀,已经五个月了。”
事实上,阿瑾也在用尽全身的力气保持冷静,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差错,阿瑾低着头,心里翻江倒海的。
上辈子,她的前半生孤苦飘零,后半生如履薄冰,一切,皆因眼前这个女人而起。
太子可没空陪着后院的女人磨磨蹭蹭的,吩咐太子妃安排好阿瑾就回自己寝殿了,收拾片刻便马不停蹄地去向皇上复命了。
太子妃憋着气遣散了众人,就让身边的听琴带阿瑾她们前去安顿。
白露和金兰早就被皇宫的威严所震慑,半句话也不敢说,一路上也走的战战兢兢的,生怕碰坏了哪里。
阿瑾倒是对这里熟悉的很,只是毕竟是“第一次”进宫,也不能表现得太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