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二十斤麦子有多珍贵?”
“那我就要十斤。”闻夏退一步说。
“……”闻老太太顿了一下,又问:“我要是不给你,你是不是就偷偷地拿了去?”
“不是。”闻夏很真诚地说:“奶奶,我不会再做以前那样的事儿了,你不给我,我就不要了,绝对不会再偷偷地拿了。”
闻老太太不作声了。
闻明将小脸偏到一旁。
片刻之后,闻老太太起身朝厨房走。
闻明跟上。
看得原闻夏伤了闻老太太闻明的心,他们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自己。
闻夏自知不能太着急了,赶紧收起卖麦子的心思歇了,主动上前做饭,动作利落地把剩下的红薯饼和红烧肉,做了半锅的红薯面丁肉汤。
祖孙三人吃饱之后,开始淘洗新麦子,晾晒在院子。
一个下午火辣辣的太阳照下来。
等到下工的时候,麦子上的水全部晒干了。
闻夏闻明跟着闻老太太来到生产队的石磨前,磨了二十斤的麦子,磨出来十七八斤的面粉。
当晚就吃了一顿白面馒头。
也就只能吃这一顿。
接下来肯定是拿一斤麦子换数斤红薯,继续吃红薯饼豆酱野菜什么的,这是闻夏可以预见的,同时她也知道哪怕把麦子都换成数倍的红薯了,他们的红薯还是不够吃,她想改变困境的念头又一次冒起来。
晚上躺在木板床上,闻夏再一次思考自己的计划。
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声响。
她转头一看,看到闻老太太。
“奶奶。”闻夏立刻坐了起来。
闻老太太走了进来,递给闻夏一个自缝的化肥袋子。
闻夏好奇地问:“奶奶,这是什么?”
“十斤麦子。”闻老太太说。
闻夏惊讶地看向闻老太太。
闻老太太说:“你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不撞南墙心不死,不给你麦子,你肯定又会想别的办法,拿去吧,撞到南墙了,你自己就回头了。”
闻老太太把袋子递给闻夏。
闻夏伸手接过来,感受到一种久违的亲情。
她的奶奶也是这样的。
每次她提无理的要求的时候,奶奶强硬的拒绝,接着又温暖地抚慰她,换一种方式给予她想要的,此刻她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心里又暖又酸。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闻老太太叹息一声说:“都怪我以前带你去了几次黑市,你现在三天两头朝那边跑,你要知道,黑市就是黑市,要是碰巧遇到公安了,会抓你进局子的。”
“我知道。”闻夏点头。
“这次失败了,就别朝那个地方去了。”闻老太太说。
“好,奶奶,我都听你的。”闻夏笑着答应。
“睡吧。”
“奶奶。”闻夏拉住闻老太太枯瘦的手。
闻老太太转头望向闻夏。
闻夏认真地说:“奶奶,我不会再惹你生气,我一定会让你和明明过上好日子的。”
闻老太太说:“只要你和明明好,奶奶就好了。”
闻夏笑着点头。
闻老太太到底是疼爱孙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闻夏的头。
闻夏心里暖的不得了。
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父母还没有离异,爷爷奶奶就去世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感受过亲情,没有被重视过。
可是现在她从闻老太太身上得到了。
闻老太太走后,她把十斤麦子藏起来,躺在床上觉得这个物质贫瘠的时代也有美好的地方。
她嘴角带笑地进入香甜的梦乡。
第二天她去生产队上了半天的工。
中午在家吃了两个烤红薯,一个人去石磨处。
把十斤麦子磨成了九斤多白面粉。
用筛子过滤一遍,只有七斤多点纯白面粉。
她找出一个闻老太太自制小化肥袋子,装了五斤白面粉。
在闻老太太闻明离开家门以后,她才抱着五斤白面粉,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来到县城。
这时候的县城虽然不能和后来的比。
但是却比乡下繁华很多。
到处都是砖瓦房。
什么供销社、国营饭店、照相馆的也都有。
街上男男女女身上的补丁也少了很多。
闻夏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不免有些好奇。
不过她这次的目的是去黑市,她就没有再多看。
凭着原闻夏的记忆,七转八拐地走过一条条冷情的胡同,在她怀疑自己可能走错路时,一转头,看见一条热闹喧哗的小胡同。
胡同里有很多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
有的两手空空,有的挎着竹筐,有的提着网兜,有的捧着一个盆等等,红薯、红糖、麦乳精的都在这个胡同里出现了。
这就是这个时期的黑市。
它某种程度上调和了计划经济上的一些问题。
比如有的人有钱没票买不到粮食,有的人有票没钱又办不了事儿,于是在这儿中和一下,互相解决问题。
闻夏本来打算换粮票或者糖票的,但是她把胡同来回走了一遍之后,她的想法改变了。
“小姑娘,你抱的什么,粮食吗?”
不等她出手,就有人询问她了,她转头一看,是个穿着灰蓝色上衣的老人,她小声回答:“是粮食,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