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澐曦点点头:“你们五皇子这病来得蹊跷而汹涌,若是正常水土不服生病,刚才十二井刺下,流出的血不该是臭的,纵然有些黑血和堵塞,也远远不到如此令人闻之作呕的状态。”
我闭上眼睛,祖秉圭脖子上数以万计的白色细线的虫子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有点哆嗦,这是在人间十几年第一次有不敢睁眼面对的事情。
大绿虫拿啮齿狠狠咬住我的太溪,我咬着牙,感觉脖子上的筋脉都因为用力而凸起。
“呀!这虫子怎么变色了!!”
“啧啧啧,太渗人了。”
我睁开眼睛,朝足内太溪穴看了一眼,那只大绿虫居然从莹莹的绿变成了暗暗的灰色,好似生命力都被抽走,奄奄一息。
符澐曦脸色大变:“哼!果然是着了道了!我族世代擅长巫蛊之术,都被严令禁止下这种有损阴德的东西,你们这群人坏起来当真是肆无忌惮!”
我撑着力气问道:“姑娘……你的意思是?”
“你被人下了一种叫做阎罗怨的蛊,这种蛊会夹在你的饮食中,无色无味极难察觉,宿主一旦中蛊则会被方圆百里内的各种怨灵纠缠,死亡时间极其迅速,寻常药石无计可施。”
方显惊诧问:“圣女口中的怨灵可是鬼魂之说?”
符澐曦冷哼道:“鬼魂?鬼魂尚且有感知,不会随意供人驱使,这玩意不配称为鬼魂,只能称之为‘残秽’,就是又不完整又阴毒且固执。”
残……秽?仔细咀嚼这两个字,觉得入木三分,我虚弱地抬了一下手:“有劳……姑娘,我相信姑娘。”
方显担忧地问符澐曦:“圣女可有办法救五皇子一命?替我大清保全龙之血脉,我等感激涕零。”说罢方显带头跪下,周围人见此情形纷纷下跪,均诺诺恳求:“愿姑娘替我大清保全龙之血脉。”
符澐曦脸上飞起两朵云霞,略有些窘迫地面对这些有的年龄甚至可以做她祖父的官员的跪拜,这时候才显出少女心性,跺了跺脚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要想让我救人,先快起来,不然我不依!”
众人纷纷起身,我能看出祖秉圭跪得不情不愿,只不过是情势所逼浑水摸鱼罢了,我疑心祖秉圭跟黑苗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若说莫名厌恶,总不至于处处为敌。
只我现下身心虚弱,气若游丝,有些事情也只能待我身体好转之后再去细细查问。
符澐曦恢复了严肃认真的样子,她板着手指道:“这些残秽在你们五皇子体内,就算神医华佗扁鹊再世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所以只能施展禁术针法鬼门十三针,但是此针有违天地好生之德,若最后一针施完会导致所有的残秽封存在宿主体内,永世灭亡,不得超生。
而残秽本身是可以通过天长地久地收集一些灵魂碎片,机缘巧合之下甚至可以投胎重生。
那么我需要边给你们五皇子施针边跟它们尝试沟通,若它们一念求生肯自行出来,鬼门十三针就不必全部扎完,如此需要有一个非常安静的环境,你们且全部出去罢。”
“这……我等……我等尚有保护五皇子的职责在身……”方显也难得有些犹豫。
符澐曦双手抱着肩膀,不屑道:“你以为我愿意施展禁术?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自己去救五皇子吧。”说完转身向门外走。
方显急道:“好圣女,可回来罢,刚才是我多嘴了,我们这就出去。”
一行人呼呼啦啦窸窸窣窣地鱼贯而出,待到人都清场,符澐曦反而扭捏了起来,桃花面上的容颜倒比方才红上三分,我正好生奇怪间,符澐曦轻声道:“你……你把全身都脱了罢……”
????全身都脱了???
“包括小衣和……和……和全部。”越到后来符澐曦越是呢喃,“全部”这两个字直跟蚊蝇哼唧差不多的声音。
我稳住心神,虽是交往一天不到的时间,可符澐曦身上的邪气我已经领教过了,我对她有种天然的好感和信任,我信她不会费此周章加害于我。
若是此刻我再继续踟蹰,怕她更加羞得手足无措。
于是我努力撑着力气坦然回复:“姑娘施针定是需要我衣带尽解……然,姑娘体谅……我实在半分力气也使不上……还请……请姑娘代劳罢。”
符澐曦羞道:“你这人……怎地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罢了罢了……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开始用一双水葱似的手指帮我宽衣解带——柔软如棉絮也似的小手若有若无地触碰我逐渐露出来的皮肤。
我心下暗想,若这双手生在我未来的福晋身上,那,明年的大婚也不能算作是索然无味的安排。
大抵是为了缓解尴尬,符澐曦边脱我衣服边介绍:“鬼门十三针是指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枕、鬼心、鬼信、鬼营、鬼藏、鬼臣这十三个穴位。
分别对应着人中、少商、隐白、大陵等穴位,其中一针会**在你的……中轴线上,一会子我来念咒施针,你要及时跟我提及你的感受,我说的你可听懂了?”
我点点头:“姑娘在我身上吐气如兰,现下我便觉,还未施针,已经开始好转了。”
符澐曦啐了我一口:“还是五皇子呢,登徒子!”
第197章 孟串儿番外之黑苗秘闻
符澐曦含娇带俏的表情一闪即逝。她从随身背着的黑布口袋里拿出了一套精致的虎皮针袋,打开针袋则是大大小小的金色的针,
我十分好奇,要知道正常施针用的是银针,金子的材质本身过于偏柔软,制作成如此尖细的针,施针者若是正气不足怕是连进针都困难。
符澐曦瞄了我一眼,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回答了一句:“鬼门十三针过于阴毒,纵然我再小心谨慎,也怕会伤及其他灵体,而金针柔软,会将伤害降到最低。”
我点了点头,心下暗忖,给我下蛊之人将来定是会诬符澐曦,说她懂蛊才能下蛊,或者诬她贼喊捉贼为的就是让我记恩,以便于更好地保全她的族人。
但是符澐曦对这类魑魅魍魉尚存善念,处处留有余地,这种小心谨慎的慈悲决计不会是假装出来的,我心里有数。
“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
一一从头逐一求,男从左起女从右,一针人中鬼宫停,左边下针右出针。”
符澐曦大声念道,然后拿出一根寸许的金针从我的口鼻之间的人中斜刺进去!我的鼻翼霎时酸涩难忍,但与此同时原本堵塞的鼻腔却当下畅通。
“第二手大指甲下,名鬼信刺三分深,三针足大指甲下,名曰鬼垒入二分。”符澐曦继续大声唱道,然后低声跟我说:“少商和隐白在手指甲和脚指甲的外侧0.1寸,这个位置下针有些疼痛,五皇子且忍忍。”
话音未落,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手上和脚上的两个穴位直刺进了针,少商那个穴位还能控制,隐白的疼痛让我当场叫出了声音——太疼了,那种尖锐的疼痛像是直接刺我心脏上了,的确让人终生难忘。
符澐曦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三针下去,我已经可以拥有开口说话的力气了,我出语安慰她:“姑娘莫吃心,我知姑娘在救我性命,所以无论怎样疼痛,我都心存感激。”
符澐曦赞赏地点点头:“五皇子坚韧,那我就放手大胆去下针了。”
“姑娘请随意。”
“鬼信鬼垒已下,你们应该知道其中厉害,这下蛊之人可不曾想过你们这些残秽的死活,如若你们现在肯从五皇子体内出来,本圣女既往不咎。”
我的体内忽然犹如翻江倒海般闹将起来,像是几种不同的气体在我的五脏六腑横冲直撞,各自发力却不肯相让,一时之间有五内俱焚的感受。
符澐曦见我如此,有些生气,大声喝道:“四针掌后大陵穴,入针五分为鬼心,五针申脉为鬼路,火针三下七锃锃,
第六却寻大椎上,入发一寸名鬼枕,七刺耳垂下五分,名曰鬼床针要温,
八针承浆名鬼市,从左出右君须记,九针劳宫为鬼窟,十针上星名鬼堂……”边念穴歌边把这几个穴位一一刺下。
直至十一针的时候,符澐曦略有犹豫,但很快就被她咬牙克制。她把头埋在我的双腿之间,念道:“十一阴下缝三壮,女玉门头为鬼藏,十二曲池名鬼臣,火针仍要七锃锃。”
然后把针刺向了我无法形容的部位,她每刺一针,我全身就像被雷电击中般,引起阵阵强烈的抽搐。抽搐过后却觉全身力气逐渐回归,眼睛也清凉了不少。
符澐曦执针一字一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圣女已然下了十二针,你们现在有多难受自己晓得。在宿主体内半丝都无法移动,待到最后一针鬼封一下,你们都将永世不得超生。
若现在幡然悔悟,还算给自己留得生机。我只等你们半柱香的时间,鬼封一旦开启,便再无回头余地,何去何从,你们可想清楚了!”
说罢符澐曦把金针放在我旁边桌子上的烛火中烤了烤,对我说:“五皇子,你把嘴巴张开,舌头伸出来。这些东西既不听话,我冒天谴也要收拾它们。”
我捉住符澐曦的手,听了她这话有点急:“姑娘是说,这鬼封针一下,施针者会遭天谴?”
“它们就是赌我不敢,因为就算死后入地狱或者进畜生道,也是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的,鬼门十三针会让它们形神俱灭,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所以要施展此针就要承担天谴的责罚。”
我捉紧符澐曦想要抽走的小手,把她拉进我的怀里,这个动作牵动了我刚被她扎下的曲池穴,痛得我直皱眉,却也没撒手:“姑娘若为我遭天谴,又叫我情何以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丈夫顶天立地,更加不必牵连姑娘跟我一起受罪。”
符澐曦用手小心翼翼地推了我一下,嗔道:“你……你放手,这是你们朝廷里的规矩吗,我虽不是矫情之人,但是也……也不能这般被你轻薄!”
“天地良心,我句句真心,姑娘从哪儿听出轻薄之意?”
符澐曦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冲我狡黠地挤了一下,然后正襟危坐道:“好了,为你,我愿意,纵受天谴,甘之如饴。”
我望着她,她又冲我挤了一下眼睛,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在“骗”我体内的那些残秽出来。
于是我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好罢,姑娘大恩无以为报,我这就把舌头伸出来,请姑娘下针罢。”
符澐曦拿着金针逼近我的舌面念道:“十三舌头当舌中,此穴须名是鬼封,手足两边相对刺,若逢狐穴只单通,此是先师真妙诀,狂猖恶鬼走无踪。”
念诀既了,符澐曦神色已变,左手拖住我的脸颊,右手准备施针,忽然我的肠胃剧烈蠕动,里面像有山河日月需要呕吐出来。
我足足吐了半个时辰,全是一团一团黑色的浆糊状的莫名其妙的黏液,符澐曦拍手大笑:“好了好了,它们出来了。五皇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我登时神清气爽,甚至都不理解这十几个时辰为何会病痛缠身,我笑着问她:“姑娘如此为我,我有什么可以回报给姑娘的,姑娘尽管开口。”
符澐曦拔了我的十二针,然后走到床边,盈盈跪下:“五皇子,请救我黑苗一族,我黑苗掌握神秘古方,从而被别族觊觎排斥,想借朝廷之手置我族于灭族之地,澐曦不敢轻信他人,却对五皇子一见如故,请五皇子佑我全族。”
我伸手扶她,忽听得门外有声响,好像有人碰到了什么东西被绊了一下。
我伸出食指“嘘”了一声,做了个口型:“有人在偷听。”
第198章 孟串儿番外之上古奇方
我示意符澐曦继续说话,然后披了衣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
符澐曦何等聪慧,饶自跪在地上继续刚才的话道:“我黑苗有一古方,有震撼古今的奇效,非是我族不想进献朝廷或者普度众生,而是这古方的药引实在奇特,我族怕有辱圣听,如今承蒙五皇子不弃,且待澐曦慢慢道来。”
我缓缓地移动着……符澐曦一本正经地对着床奏报:“这药引乃是用蜈蚣脚99只,蝎子尾99只,整蛆99只,初生婴孩的粪便9钱,垂死之人的鼻涕9钱,15岁少女的癸水9钱,在九九重阳之日加黄酒二斤,封坛埋下,次年重阳取出,方才成就这无上古方的药引……”
我听得快憋出内伤来了,这丫头古灵精怪,蜈蚣脚和蝎子尾尚可用以毒攻毒去解释,毕竟这两样东西都属于药材,剩下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这门外偷听之人见符澐曦说得如此慎重又私密,难保不真信了去,想到会有人真的吃这些东西,我就憋笑憋得肚子痛。
门外之人听到黑苗古方,定是会屏住呼吸细细铭记,生怕错过一字半句的,我好容易挪到门边,猛地把门打开——祖秉圭一个趔趄没收住,直接跌倒在地上。
要说这厮也是反应极快,顺势跪下给我请安:“给钦差大人请安,臣等实在不放心,所以方大人委托臣来看望一下情形。”
我冷哼了一声:“祖秉圭,你可真是我大清忠心的好臣子,也是我苗疆边陲的肱骨之臣,等班师回朝,我定会好好在皇阿玛面前表彰于你。”
祖秉圭磕头谢恩,谢得那么真诚,没有个前因后果怕是我都要被感动了:“臣为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当今圣上万死而不能报其一之知遇之恩,但,这属臣份内之职责所在,钦差大人所说之表彰,臣是万万不敢领受。”
我笑了笑:“本贝子如今安好,你回去转告诸位大人,有劳各位惦记,你退下吧。”
祖秉圭揖了又揖,不紧不慢地退下了。
符澐曦撅着嘴,啐了祖秉圭背影一口:“呸,狗官。”
我把身子探出门外左右看了看,确保再无人影,把门关紧,回头问道:“你跟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在?怎么互相彼此厌恶到这种程度?”
我把符澐曦扶了起来,揽她在怀里一起坐在床上,符澐曦羞红脸地推了推我,我收紧怀抱戏谑她:“我的身子都让你看光了,你还想不负责?”
“我那是为了救你!你这人!早知道就不要救!”她娇嗔的样子真好看,让人禁不住想逗她。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快说这祖秉圭到底是怎么回事。”
符澐曦的一双小手很坦荡地放在我的胸膛上,头枕在我怀里——苗疆的女子真是火辣,也有娇柔也有害羞,但是却不来回扭捏和矫情。
“五皇子瞧着这祖秉圭是想要剿我族还是要招抚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