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刀疤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有些冷,指挥部里的司务兵们便有些发怵,每次当大队长或者几位中队长脸上露出这种金属般的冷冽气息时,那肯定是有人要倒霉了,不知道这次倒霉的又是谁,街头混混,还是东洋浪人?
放下电话,刀疤扭头对独臂军官说道:“独只手,出事了!”
不等独臂军官发问,刀疤又接着说道:“独立第20旅的宪兵在虹桥机场大门口打死了两个日本兵,参座说上海局势很可能会失控,让各团各独立大队做好准备,所有家属马上离开上海,所有将士一律写好遗书,还让大队长马上去龙华警备司令部开会!”
“嗯?!”独只手微微蹙眉道,“可大队长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事关重大,马上派人去找!”刀疤沉吟着说道,“这样,我先去司令部支应着,你多派几个人出去找,重点是中山医院以及大世界,我估计大队长不是跟俞医生约会去了,就是被唐小姐请去大世界听堂会了。”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独只手连连点头。
“刀队,独队,大队长他可能没去中山医院或者大世界。”独立第十九大队的司务长曹满仓从隔壁走出来,说道,“下午出门之前大队长接了个电话,好像孙元良将军要请他去真如赴宴,所以我想,大队长他很可能已经去了真如。”
“这样吧,老曹你马上打电话向昆山求证。”刀疤说此一顿,又吩咐独只手道,“你那边也不要落下,马上派人分头去找。”
刀疤脸、独只手遂即分头而去。
曹满仓也要通了昆山方面的电话,可是等电话接通了一问,才知道第88师的指挥部已经前移,根本联系不上了。
马上便有司务兵好奇地问:“司务长,你刚才说的孙元良可是第88师师长?”
“废话。”曹满仓没好气道,“在国军的战斗序列当中,除了第88师师长,你还能找出第二个叫孙元良的?”
另一个司务兵马上又问道:“咱们大队长跟孙元良很熟?”
“很熟?”曹满仓撇了撇嘴,颇为不屑地道,“何止是熟,这么跟你们说吧,只要咱们大队长点头,他随时可以去88师当主力团长,哼!”
“不会吧,第88师的前身可是中央警卫第2师!”
“就是,第88师还是首批十个调整师之一,那可是真正的德械师!”
“咱们大队长只是中校,团长可是上校军衔呢,官升一级不说,还能去88师这样的王牌师当主力团团长,大队长他为什么不去?”
整个大队部顷刻间便炸了锅,六七个司务兵纷纷追着曹满仓刨根问底,曹满仓却拍拍屁股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临进门前又扭过头来对着十几双殷切的眼神说道:“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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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沪铁路线上,满载兵员、物资的列车正呼噗呼噗地向前爬行。
挂靠在列车最尾的车厢内,国军第88师中将师长孙元良正在各路记者的包围下侃侃而谈,孙元良戎装笔挺马靴锃亮,领章上的将星在镁光灯下熠熠生辉,单从卖相看是相当不错的,蒋委员长对这个相貌堂堂的黄埔嫡系也着实宠爱无比。
车厢另一侧,副师长冯圣法正和参谋长张柏亭站在窗前说话。
“五年了。”冯圣法近乎贪婪地吸了口窗外的新鲜空气,颇为感慨地道,“终于又闻着这熟悉的味道了,大上海,我们88师又回来了!”
“是啊,整整五年了。”张柏亭也感慨道,“我们终于回来了。”
“这次回来,咱们就不走了。”冯圣法一巴掌重重拍在窗沿上,眉宇间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说道,“驻在上海的几千日本兵,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张柏亭儒雅的脸庞上也露出了一丝冷意,点头道:“先是东三省,再是上海,现在又是华北,小日本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弹丸大的岛国竟然就想吞并中国,也不怕撑破了肚皮,这一回,咱们88师非崩他几颗牙不可。”
说到崩牙,冯圣法忽又想起一个人来,当年一二八上海抗战,那个人可是狠狠地崩掉了日军几颗钢牙,当下问张柏亭道:“柏亭兄,电话打了吗?”
冯圣法问得没头没脑,张柏亭却知道他的意思,苦笑道:“打了,临上火车前我以师座的名义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去真如火车站晤面,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冯圣法一边解开风纪扣消解暑气,一边问道,“这小子还是拒绝?”
“可不是咋的?”张柏亭摇着头,又摸仿着那人的表情语气,说道,“这小子的原话是这样的,请我喝酒吃肉就免了,我这已经几个月没支饷了,不如把置办酒席的钱打给我,或者折算成枪支弹药也行,我这更缺军火。”
冯圣法闻言大笑,摇头道:“这家伙。”
张柏亭也笑,旋又感慨道:“这只九命狸猫,真有些可惜了。”
“是啊,是很可惜。”冯圣法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长叹息道,“他跟黄汉廷毕竟是生死兄弟,换成是我,只怕也很难解开这个心结。”想了想,冯圣法又道:“这些年他在上海保安总团,过得应该不大称心吧?”
“谁说不是?”张柏亭喟然道,“既便在保安团,他的十九大队也就是个后娘养的,家伙用的是老套筒,军饷还经常拖欠,兵员也才刚补足,听说为了筹措军饷,他还经常出入大世界、大舞台去跟那些名媛交际花厮混,也真是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