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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王离长安后居扬州已近半年,而林珩看过扬州大小盐场,与扬州上上下下所有官吏吃过酒之后,一直闲云野鹤的宁王突然发作,兵分两路,一路封了了盐运衙门的银库,另一路手握名单抓人抄家封府。
    一时间扬州官场被宁王搞得空了一半,审讯之下,孟昭平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林老大人见孟昭平雷霆铁腕,所查官员一经查实,即刻下狱抄家,浑然不顾这样一番动作之后扬州官场人心浮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思忖之后,派人请了孟昭平来家中。“打从离了长安,再未给你讲过书,今儿咱们师徒两个好好说说。”
    孟昭平抬手拿壶为老大人斟了杯茶,“老师是想和昭平聊近日扬州之事吧。”
    接过递上的茶,老大人低头饮了一口慢慢说道,“王爷所为的不只是银库的银子,也不是这些贪腐的蛀虫。扬州出了事,王爷是奉旨清查。”
    “只不过如此行事,恐怕会打草惊蛇。”林老大人手上捧着茶盏,“在扬州不论官大官小,都是个挤破头的好地方。过手的银子就跟水似的,大大小小的盐商喂饱了这群人。旁的也就罢了,要命的银子喂饱了扬州,也喂出了一块铁板。油盐不进,踢不动挪不动。”
    孟昭平了然,低声说,“学生要的,已经有了。剩下的只不过做样子给外面看。今日因明日果,假以时日老师便知学生为何这般行事了。”
    林老淡淡看了孟昭平一眼,自己昔日的学生早已不是当初与哥哥相依为命的皇子,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做事自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俩人又吃了两盏茶,正好林珩来找孟昭平议事,林老便借机去了别处。
    林衍找孟昭平并无旁事,是长安来的消息,忠敬侯甄珉于叁日前奉诏回了长安。忠敬侯世代居于金陵,每叁年入京一次,林衍算了算,正想开口,孟昭平先说了出来,“甄珉入京一事,林大人怎么看?”
    林衍摇摇头,“陛下圣心难测,臣不敢擅自揣度。”
    听到林衍如此说,孟昭平笑了笑,“林师兄,您这般跟个琉璃球似的,可镇不住扬州这大大小小的人精。”
    “甄瑚虽是自戕,明面上要说得过去,陛下召忠敬侯入京,外人看来意在安抚。臣听闻忠敬侯的长女要嫁往长安,此去长安,许是为了女儿多走一趟。”
    从袖中摸出一封信,孟昭平将其递给林衍,“这是我来扬州后从甄瑚书房里搜来的,师兄看看。”
    看着面前的书信林衍心中迟疑,看他这样,孟昭平将东西往前一推,“看过之后当做不知道就行,本王不会追究。”
    林衍心中一惊,看看书信又看看孟昭平,伸手拿起了书信,信封里厚厚一沓纸,林衍细看之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孟昭平。
    收了书信起身坐到躺椅上,孟昭平看着还在圆桌旁的林衍,“甄瑚掌管盐务十余年,收上来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贪了这么多年,知道自己早晚有东窗事发那天。去年陛下跟本王提了一句要整顿盐务,不过是故意往外漏了点风声,就把甄瑚吓得递了密折。”
    说到这里,孟昭平便不再说了,结合信中所说,林衍知道甄瑚即便不是自我了结,将来陛下也不会饶了他。“想来甄家姑娘的婚事,也是有意为之。”
    “师兄是个明白人。”
    与林衍聊了半宿,孟昭平睡到日上叁竿才起来,茂吉端了水伺候主子梳洗更衣。
    “爷,出了长安是没人拘着您了,您也不能睡到这个时辰才起。”端走铜盆,茂吉指挥人将盛了冰块的瓷盆抬进来。“事都耽误了。”
    “耽误什么了?”孟昭平坐到桌前低头喝一碗绿豆百合汤。
    “昨儿萧老爷下帖子请爷和老大人过府一叙。”
    “萧老爷?”孟昭平放下汤勺努力回想昨天有没有收到茂吉所说的帖子。
    “爷,您快点吧,老大人早就去了。”
    孟昭平一听老师已经去了萧府,不管自己有没有收到帖子,让茂吉收拾了礼物往萧府去。
    到了萧府,孟昭平由管家引着往花厅去,这萧老爷子是扬州人尽皆知的盐商,而萧家自前朝起就在扬州经商贩盐,百年积累之下,萧家花园自是费了一大番功夫。
    园子里水榭奇石,奇花异草,看着池边的假山,孟昭平觉得自己来过这里,曾在这里与皇兄嬉闹。
    “宁王殿下。”进了花厅,鲜花簇拥下一个老者在桌边坐着。
    穿着素绢衣裳的萧老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老爷子精神不错。”
    “快坐快坐,咱仨一边喝酒一边聊。”
    咱仨?孟昭平心里砸吧这俩字,与林老大人并肩坐下。对面的萧老爷主动给孟昭平斟了一杯酒,孟昭平看着杯里桂花酒,抬头看着对方,“老爷子特意下帖相邀,不是为了请我们尝府上酿的桂花酒这么简单吧。”
    萧老爷神情自若的放下酒壶,对林老大人说,“不愧是你教出来,只是年岁小了些,还得再磨磨性子。”
    “自然是得磨,到底年轻,等陛下问的时候我就跟陛下说说。不过,隔了十几年,咱老哥俩能坐一起喝一杯,还得谢谢这孩子。”林老大人给自己倒了杯酒,“就是辛苦了你,他来扬州闹得满城风雨,能忍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老师……”孟昭平看不懂这俩人。
    “殿下,自您到了扬州那天,老朽就知道这盐务,您是要弄清楚的。”
    “您老是个明白人。”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看向对面这个胡须花白的老人,“今儿这杯酒,看来是能喝的。”
    萧老爷笑了笑,“王爷来扬州大半年了,萧某的酒,还是头一次喝。只是这杯酒,也是给王爷的庆功酒。”
    “盐务尚未理清,怎么就成了庆功酒?”
    “烂了十几年,不是王爷几个月就能理明白的,只是如今王爷已经知道这十几年里那叁千万两的税银去了哪里,而且经此一事,群臣已知陛下难容蛀虫,殿下便可放心了。”
    孟昭平笑笑,“老爷子不愧是先帝驾前的红人,沉得住气,看得明白。”
    林老大人听到这里主动给孟昭平斟了酒,“本以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殿下都忘了,原来殿下都还记得。”
    “那时昭平虽然年幼,多少还是记得一些的。”孟昭平知道,自己会想起来萧老爷子,是因为那时他那不知是否还有希望的婚约就是这个萧老爷子撮合的。
    “虽然殿下处置了这些蛀虫,但是老朽依然想劝殿下一句,拔出萝卜带出泥,扬州的事已经波及长安,这许是陛下与殿下都要考虑的,将来长安之事,不可再像扬州这般,肆意张扬。”
    听到这里,孟昭平心中微微一惊,稍稍思忖后,笑说,“您老之才,不为官实属朝廷的损失。”
    萧老爷笑着摆摆手,“王爷谬赞了,老朽是个吃不了苦的,家里这一摊子还得有人料理,便是想为国报效也是有心无力。”
    这一顿并没有放在心上的酒让孟昭平有了意外之喜,把酒言欢时,萧老爷子拿出了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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