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讶异,“皇后娘娘帮太子求情?太子又不是从她肚皮里钻出来的!”
“皇后诞下的皇子夭折得早,顾越泽的母妃又在他很小的时候过世了。顾越泽是养在皇后膝下的。不说他二人之间有没有深厚母子情义,但太子唤她一声母后,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指望着他。她不盼着他好,还能眼看着他死么?”
“那……皇上……”
“放心,皇上宠爱的是贞妃,皇后吹的枕边风,跟耳旁风有什么区别?改变不了什么,反惹皇上心烦而已。”
巧儿如此一听,也就放心了,连忙催着离盏起床梳洗。
离盏心情大好的用了一碗红豆莲子羹,两个红糖蒸糕。
披了大氅靠在门旁看雪。
这是入冬以来,京城下过最大的一场雪,一夜鹅毛倾覆,一脚踩下去便很难再拔出来。
凉风凹的黎家军就是有胆子造反,怕也寸步难行吧?
离盏不愿看着爹爹的旧部被捉拿,亦不愿城中百姓因为这件事而涂炭生灵,心中便希望这场雪下得大些,再大一些。
可又随即想到了自己的小徒弟还在去千山殿的路上,也不知道行到何处,这一路是否也遇上了这么大的雪?
还有顾扶威……他一心想回西域,如今官道都快封了,他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罢。
她静静的呆在药局等着林家每天递来的消息。
之后的十日,凉风凹没什么动作,案子却一直有进展。
茶山山庄搜出的黄金条子,雪花白元宝用马车一辆一辆的拖回宫中,刑部的人连日连夜的点,整整五天五夜都没点得清十分之一。
皇上还以为是刑部怠慢,不想亲自如库,这数额竟比端王口述的还大!
虽然还没查实这到底是谁的钱财,但被擒的山庄卫兵一个个说不出钱财来历,便叫皇帝心里有了底。
他仰头望着这么大座金山银山,手都在抖!
如此多的钱囤积着,能换多少万石粮草,能购多少万匹西域骏马?
若把这些钱财全部变现成金枪铁骑席卷而来,京城能挡得过三日都算能耐!
所幸是查出来!
这逆子!竟然暗地里做大到这种地步!
皇帝连问刑部到底有多少银子,刑部抱憾地说,大概要等到二月份的时候才可点清。
皇帝心焦啊,大手一挥,把户部的人招来一起清点。
户部干了一天,就觉得这苦差事实在忒难,要苦不能只苦他们一个部,再启奏,皇帝干脆让六部得闲的人都来清点,怕他们互相推诿,下令他们半月之内必须点完。
就这样,诸人莫说睡足觉,就连吃饭一天也要多免两顿,朝中大半官员日渐轻减,通通盯着浓重的黑眼圈奋战了十五日,最后点出数额,竟有三十亿白银之多!
朝廷震惊!
孟月国立国以来,便没有出过如此富豪的商贾。当年震慑中原的“土堡”贪污一案,藏匿的白银也才八亿两!
南疆的驻守的八万精兵,十万银子就够他们吃一年了!
三十亿两,这可真是个无边无际,不可深想的数目。
由于朝中大半官员都参与了数钱,这么庞大的金额着实令宗室蒙羞,但想瞒也瞒不住了。
消息很快走漏到了民间,百姓愤怒不已,虽然案子还没定下罪来,但人人都笃定的相信就是太子的手笔!
纷纷怒骂宗室利用身份之便,敛民间之财!
堂堂东宫储君,每年上万的俸禄拿着,还要暗地里干这种勾当!
与百姓争利,跟搜刮民脂民膏有何区别?
此事定要快快给民间一个交代,眼瞅着要过年了,要是京城里闹动起来,怕不太好。
皇帝正觉头疼,祁王便不合时宜的连连上书。
没别的内容,直来直去就催他在官道被封之前,快快将救济银和救济粮拨给西域!
皇帝很气,十分气,但表面上却不敢对他怎么样。
前脚没收了东宫的银子,他后脚就攆上来讨债!
这时候皇上又不好称自己手头紧!
毕竟三十两白银早晚要充国库,今年会成为孟月国最膘肥体壮一年!
皇帝只好含糊着迟迟不批。
顾扶威便每日都进宫参加早朝,当着几百官员的面天天面呈此事。
皇帝头疼得紧啊,干脆装作被逆子气倒的样子,连朝都不上了。
这日,离盏刚刚从钦天监傅大人的府中出诊回来。
傅大人白天点银子,晚上观星象,连着十五日便病了。
傅夫人着急得不了,花了二百两银子将她请到府中。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只是感染了风寒,又接连操劳,人上了点年纪便受不住,突然栽倒在钱堆里,拖回来差点暴毙府中。
好在离盏急救方面还是很有手段的,中医太慢了,她三下五除二打了针,挂了吊瓶以后,傅大人又苏醒了过来。
傅夫人感激不已,留她在府中用膳,她推却不掉,欣然应了。
傅夫人用膳间不停的抱怨这场突然起来的废储大案。
期间,离盏便听到了一些东宫到消息。
“哎……囤这么多银子,太子不累,我们都累!”傅夫人一边帮她夹菜,一边恨道:“堂堂太子,还开斗金楼那样的赌场!离大夫知道斗金楼么?那地方,一夜之间就叫多少人妻离子散?现在报应来了!我听夫君说,太子这些日子染上了怪病,白天夜里轮番发作,痛起来半夜三更也能在太和门门口听见他的嘶叫!”
“有这种事?”离盏来了兴趣,眼里闪过一丝狐光,“传太医诊了吗?”
傅夫人神秘的说:“没有,外面的人听见是他的声音,皇后宣人去问,可太子又说自己并无不适,问东宫里的人,下人们支支吾吾的,有的说没听见,有的说不知道是谁在喊。”
“但是!”傅夫人煞有介事道:“那派去问话的太监回来传,说太子萎在床上,面色很是不好!”
“这样啊?”离盏咽了口茶,“若怎是这样就好了,也算老天有眼,现世有报了!”
“可不是嘛!可怜那白家的嫡女,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守寡咯!”傅夫人嘴里并没有什么可怜之意,甚至有着那么一丝讥讽。
离盏辞别后,从傅府出来。
外头太冷,一时竟冻得手僵,她又蓦地想到那个红泥暖炉。
好一阵子没见着顾扶威了,林大人说顾扶威日日向皇上讨钱讨粮,孜孜不倦。
旁人觉得他是想趁机讹诈。
但离盏想了想,觉得不是。
顾扶威纵然很多时候都老脸厚皮,但主要都表现在他蛮横无理,不顾正义的手段上。
论为人处世,他素来高傲,几乎从不向人低头,更别说是为了些钱财。
离盏觉得,他一反常态的和皇帝斤斤计较,多半是想惹皇上厌烦,盼着皇帝能早早将他驱逐出京才好。
嗯,定然是这样。
能把如此沉得住气的顾扶威给逼到每天早起的地步,料想西域那边的情况应该十分的糟糕了吧?
离盏心里隐隐担忧,突然闻到一股烤红薯的香味,她从荷包里掏了三个铜板买了只胖乎乎的捧在手心里,权当捂手了。
这时有人拉了拉她的大氅,“姑娘姑娘,这个红薯那样肥,你若不吃,那给我吃好不好?”
离盏低头,那小手又白又胖,像糯米团子般黏在她大氅上,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分明是在博取同情。
她忍不住呵笑一声,又惊又喜“淼淼,你……你怎么在这儿?!”
淼淼趁她俯身,跳起来就抓走她手里的红薯,一边撕皮儿一边往右面一个比女人还好看些的男人一指。
“嘻嘻,是督教带徒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