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外院的人都站起来送她们。
林满林昌父子两个立在一旁, 都长揖到地。
文皎淡淡叫了起:“闹到如今, 也闹够了罢。看在同族和杏儿的面子上,我不说什么。往日之事不可追,日子好与不好, 都是人过出来的。你们带着卫氏好生回族里去, 好自为之。”
说完,文皎就迈步往外走。
林昌抬头, 只看见了夫人的背影。
还有莲姑娘对他点头, 微微一笑。
往日之事不可追……
另一边,冯渊也看到了莲姑娘腰间别着的长剑。
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脚尖上转了一圈, 然后抬头,正对上鸾儿看戏的眼神。
冯渊悄悄拉过钟鸾的手,握紧。
莲姑娘只是莲姑娘。
他的妻子是钟鸾。
六月十三, 王熙凤生子, 取名为贾芬。文皎未去亲贺, 黛玉却和英莲陆清一起带了礼看望过一回。
六月二十四,庚晓长公主和驸马贾玑大婚, 林海文皎又携姑娘们观礼。
等王熙凤养好身子出了月子, 便带着蓁姐儿过去谢过苏夫人关怀。
老太太自那次从楚国公府乔迁宴回来后,先是呆坐了几日,后来竟回转过来,主动提起要给琮儿环儿兰儿并惜春说亲, 还说要帮着珠大嫂子的堂妹李纹李大姑娘看看婚事。
也不知苏夫人是施了什么法术。
看着老太太一日比一日想得开了, 大花厅上的戏台子也摆起来了, 小戏子们又唱起了戏,王熙凤心里安稳的同时,也对苏夫人是千恩万谢。
因此,当苏夫人叫族中两位子侄让她见过,提起要想让她帮这兄弟俩找一找合适的闺女时,王熙凤立时就想起了李纹。
“说起来,李大妹妹出身六品官家,她亲大伯,也就是我珠大嫂子的父亲,生前任国子监祭酒。李家算是书香门第,世代为宦。而且也不是我胡吹,李大妹妹的样貌虽然比不上贵府上的姑娘们,却也是一等的好,立在那里就和水葱儿一样!又读书知礼,比我强得多了!”
“只可惜李家这一支时运不济。李祭酒四五十岁上就没了,李大妹妹的父亲也没的早,只留下她们孤母寡女三个,也没有亲支嫡派男子相帮,只得进京来投靠珠大嫂子。”
“因家里这个情况,李家婶娘也怕胡乱给姑娘说亲,反把女儿给耽误了。两位李家妹妹心里都有志气,只是李大妹妹年岁对不上,没能参加中选。今年李二妹妹中选入了宫,如今正在内文学馆做女史,李家虽然只剩女儿,却也立起来了。李婶娘这才说要给大妹妹说亲。”
文皎含笑听了王熙凤介绍李纹,后面小满谷雨两个对了个眼神儿。
瞧王淑人这话说的!
虽也点名了李大姑娘是姑母寡女,家中没有男子,但说得更多的却是李大姑娘出身官宦书香之家,一家子女子都不是那等依附人的。
李大姑娘十七岁还未定亲,不是因有什么缺处,而是要等着家里立起来,再堂堂正正说亲。再说妹妹到了内文学馆做女官,同胞姐姐能有多差?
这话定然说到夫人心里去了。
怪不得夫人说过几回,让她们多看看多学学王淑人的说话行事呢。
王熙凤看着苏夫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能有三分了:“您一说是给林举人找亲事,我就想起了李大妹妹。只是不知道,您心里……”
文皎笑道:“你的眼光我是信的。照你这么说,两个孩子年岁也配得上。只是我得先和你说明白了,林岭这孩子虽然是林家族人,但祖、父都是白身。只是他自己出息罢了。”
王熙凤忙笑道:“夫人这话说的,难道不是孩子出息才最重要?纵是家里再好,孩子不懂事儿,金山银山也要败光了。”
如此,两人便暂时敲定,等王熙凤回去和李家婶娘说,文皎和林峰说。
因王熙凤算是两家的媒人,文皎送她出门儿时还笑道:“婚事若真成了,我让人抬厚厚的谢媒钱去谢你。”
王熙凤忙笑道:“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儿,当不起夫人的谢媒钱。若真要这么说,夫人明里暗里帮了我多少忙,我把家里的库抬来谢夫人都谢不完了。夫人就体谅我贪财短视,咱们别谈谢媒钱了罢。”
李婶娘听得是楚国公府族人,还是年轻举人,也心里愿意。只是另一位楚国公府的族中举人家里才出了大事儿,李婶娘和李纹心里难免有些犹豫。
王熙凤笑道:“今儿没外人,我和婶娘说句心里话。咱们怕林举人不靠谱出了事儿,苏夫人难道不更怕?他们高门大户,有什么事儿就满城风雨,更伤名声。”
“况且那位林举人的事儿,说到底是夏氏太过……您若真不放心,等您见了苏夫人一面就知道了。”
毕竟从未见过苏夫人,李婶娘将信将疑。但等苏夫人带着林举人亲上门来相看,两家见过,孩子们也相看了之后,李婶娘和李纹便再无不满了。
李纹也确实如王熙凤之言,样貌生得好不说,行动也温婉有礼,性情大方温和,又能诗会文。
林岭十八岁的少年男子,血气方刚,一见之下,满心里就都是和李大姑娘婚后生活如何,文皎都不用问,就知道他一定是愿意的。
双方都满意,文皎才要往苏州去信,王熙凤却又上门求见,这回她是来替林峰和贾惜春说媒的。
文皎有些愣神,听王熙凤在下头带着小心的说道:“我这位四妹妹,哎,他们家里的事儿,夫人当也都知道。”
“四妹妹的父亲是两年前去的,说来要等到明年正月,四妹妹才出孝。只是因着她有那样的兄长侄儿,我们老太太和她嫂子怕她往后不好找婚事,所以也早早打算起来。”
“其实四妹妹从小是养在我们府里的,也甚少回她哥哥那边儿去。一应的衣食教养,都和我们家二姑奶奶和三妹妹一样,上学也是一样的上。
“四妹妹今年长了十二岁,模样出挑得很……”
王熙凤又接着夸了一通惜春。
文皎听完了,笑道:“凤丫头,我不和你说虚的。这两个月玉儿请你们家姑娘来玩儿了两次,惜春这孩子我也见过两回,我觉得很好。等明年她出了孝,咱们先安排两个孩子见见。”
惜春在原书里性情冷清倔强,一心要和污糟的宁国府脱离干系,小小年纪什么事儿都懂,以至于定要撵走从小跟着的入画。
贾珍赏了入画哥哥“玉带板子”,就是腰带上的玉腰带头,还有鞋袜金银锞子之类。先不说别的,就说这腰带头儿就暧昧亲密非常了,好比蒋玉菡和贾宝玉互相换汗巾子一样,都是意指那种事儿。
再说了,惜春年纪小,入画也就十几岁,她哥哥能有多大?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小厮,又能立下多大功劳得这些赏?
惜春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关节,才要硬撵入画出去,以保自己的清白——贴身丫头的哥哥和自己亲哥哥有染,真若传出去,惜春要么是一头碰死,要么青灯古佛一世。不然,名声是败坏完了。
贾珍不仅染指儿媳妇小姨子们,还和亲侄儿贾蔷不清不楚,还把手伸到亲妹妹贴身丫头的哥哥身上,整个宁府十分不堪。
而尤氏指责惜春冷心冷情,何尝不是因惜春嫌弃宁国府污糟也嫌弃到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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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贴一段《红楼梦》原书:
惜春便将昨晚之事细细告诉与尤氏,又命将入画的东西一概要来与尤氏过目。
尤氏道:“实是你哥哥赏他哥哥的,只不该私自传送,如今官盐竟成了私盐了。”因骂入画“糊涂脂油蒙了心的。”
惜春道:“你们管教不严,反骂丫头。这些姊妹,独我的丫头这样没脸,我如何去见人。昨儿我立逼着凤姐姐带了他去,他只不肯。我想,他原是那边的人,凤姐姐不带他去,也原有理。我今日正要送过去,嫂子来的恰好,快带了他去。或打,或杀,或卖,我一概不管。”
入画听说,又跪下哭求,说:“再不敢了。只求姑娘看从小儿的情常,好歹生死在一处罢。”
尤氏和奶娘等人也都十分分解,说他“不过一时糊涂了,下次再不敢的。他从小儿伏侍你一场,到底留着他为是。”
谁知惜春虽然年幼,却天生成一种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僻性,任人怎说,他只以为丢了他的体面,咬定牙断乎不肯。更又说的好:“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
尤氏道:“谁议论什么?又有什么可议论的!姑娘是谁,我们是谁。姑娘既听见人议论我们,就该问着他才是。”
惜春冷笑道:“你这话问着我倒好。我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寻是非,成个什么人了!还有一句话:我不怕你恼,好歹自有公论,又何必去问人。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况你我二人之间。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不管你们。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
尤氏听了,又气又好笑,因向地下众人道:“怪道人人都说这四丫头年轻糊涂,我只不信。你们听才一篇话,无原无故,又不知好歹,又没个轻重。虽然是小孩子的话,却又能寒人的心。”
众嬷嬷笑道:“姑娘年轻,奶奶自然要吃些亏的。”
惜春冷笑道:“我虽年轻,这话却不年轻。你们不看书不识几个字,所以都是些呆子,看着明白人,倒说我年轻糊涂。”
尤氏道:“你是状元榜眼探花,古今第一个才子。我们是糊涂人,不如你明白,何如?”
惜春道:“状元榜眼难道就没有糊涂的不成。可知他们也有不能了悟的。”
尤氏笑道:“你倒好。才是才子,这会子又作大和尚了,又讲起了悟来了。”
惜春道:“我不了悟,我也舍不得入画了。”
尤氏道:“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
惜春道:“古人曾也说的,‘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
【尤氏心内原有病,怕说这些话。听说有人议论,已是心中羞恼激射,只是在惜春分上不好发作,忍耐了大半。】
今见惜春又说这句,因按捺不住,因问惜春道:“怎么就带累了你了?你的丫头的不是,无故说我,我倒忍了这半日,你倒越发得了意,只管说这些话。你是千金万金的小姐,我们以后就不亲近,仔细带累了小姐的美名。即刻就叫人将入画带了过去!”说着,便赌气起身去了。
惜春道:“若果然不来,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净。”
尤氏也不答话,一径往前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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