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板哭了:如果他真是为这个死的,我被人戳脊梁骨,我认了。眼下他尸骨未寒,你先想着甩锅?
大家都明白,仇安平横死,粉丝的怒气一定会有个发泄点,这个发泄点只看落在谁身上。
这些年,仇安平的经纪人对自家艺人也可谓是极力压榨,除了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仇安平工作几乎没断过,经纪人心里想必也不安宁。
发烧经了风是小,突如其来的打击才是重点。白砚头疼欲裂,脑子却清醒得不可思议。
仇安平的经纪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薄削的嘴唇在他眼前一张一合,就像两片能伤人致命的刀刃。
这人说得对。仇安平死了,眼下谁去戳粉丝的眼谁就堵枪眼,可白砚怕吗?
他已经无所畏惧。
白砚突然冷冷开口:笑话!仇安平生前都拼不过我,他死后,那几个粉丝又能把我怎么样?
他语气十足不屑,就好像逝者的那条命完全不值一提,小老板和仇安平的经纪人都愣了。
此时,另几个房间的门打开,接受询问后被警察带出来的,有公司的两位小艺人,以及,裴挚。
片刻间,走廊这一段不到十平米的地儿,聚了十来号人。
裴挚出门时刚好听到他哥刚才那句话,只觉得他哥不太对劲,几步跨到白砚面前,哥。
小老板讷讷望着白砚,像是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白砚哥,你回去休息吧
白砚冷嗤一声,怎么,还不让我说?仇安平斗不过我是他自己没用,要是他真是为这个死的,他就去死好了。手下败将自己想不开,指望我内疚?算了吧。
对一个刚落气的人发表此般言论,是何等冷漠。
可千真万确,这每一个字都出自白砚的嘴,走廊里一片静默。
仇安平经纪人那一双三角眼,精光越来越亮。
小老板连哭都忘了,白砚哥你不要被人激怒,你什么时候跟他斗过?
白砚的声音冷冽似冰:所以说你是个废物,你能看出什么?从他签约时候起,我就烦他烦得不行,一山不容二虎懂不懂?当然,要不是你们够蠢,被哄几句就能一直把我当神捧着,我也不会一直留在这小破公司。
白砚一气说完这段话,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头晕晕沉沉,可他意识越来越清醒。
他强撑着气力把脊梁挺得笔直,倨傲地抬着下巴,盛气凌人,就好像现场这些人和死去的仇安平一样,在他眼里都是草芥。
这下,别说草台班子的人,连在场警察都惊呆了。
小老板一时大愕:白砚哥
打破尴尬的是一位刑警,他发烧了,应该在说胡话,你们快把他带回去吧。
裴挚默默打量他哥俊美的侧脸,他知道,这些话绝不是白砚本人的想法,白砚为什么摆出这一副姿态他一时揣测不清,可他至少得配合,所以他干脆没出声。
仇安平的经纪人眼光扫过众人,胡话?是不是跟酒后吐真言差不多?
裴挚忍不住了,你闭嘴!
可是,他这一开口触动了白砚的注意力。
白砚冷嗖嗖的眼刀顿时朝他刮过来,你也闭嘴!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赶快滚吧!你自己想想,自从你回来,我遭了多少烦心事儿。扫把星也就是你这样了。
裴挚脸色也迅速沉下去,你什么意思?
白砚气焰越发嚣张:我什么意思还不明白?让你趁早滚。我跟你要好,你家里人都觉得我占了你多大便宜。我能占你这扫把星什么便宜?他们的脸色我早就不想看了,以后你离我远点儿。
当着众人的面吵架。
裴挚神色阴鸷地打量白砚片刻,却突然笑了,行,这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而后就这样冷笑地注视白砚,退后几步,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天,白砚是被警察和小老板送回家的。
把他送回房间安顿好,小老板又叫来大夫给他打针。不过白砚烧得浑浑噩噩,这些都在他昏睡时发生。
白砚再睁开眼时,首先望见的是窗外浓黑的天色。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小老板坐在一边,湿漉漉的双眼一瞬不瞬地朝他望着,见他醒来,眼睛一亮,影帝爸爸。
白砚嫌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小老板神色像是有些局促,吞吞吐吐地说:早先你烧糊涂了,说了些胡话,挺刺人,裴挚像是生气了,我
不是胡话!白砚毫不留情地打断小老板。
喉头奇痒,他用力咳了几声,我受够了,我好好一影帝干嘛总跟你们这堆麻烦在一起?
小老板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儿,你在说谎,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只是受了刺激。
白砚嘲讽地问:那你觉得我是谁我是什么样的人,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我排挤仇安平的确是有意,只不过你太蠢,中招了还一直悟不透,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小老板还要说话。
白砚说:滚!要我报警把你赶出去?
小老板抹一把泪,不情不愿地蹭出房间。
许久后,白砚艰难地披衣起床,到楼道站了会儿,听到关门声才回头。不是梦,刚才盘桓在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仇安平的确死了,自杀。
回房间,他打开窗,重重地瘫倒在床上。
夜里,窗口那片黑暗像是凶残猛兽大张着的嘴,这是什么样的黑暗啊,好像瞬息之间就能吞没一切。
白砚独自躺了许久,以至于听见身后出现脚步声,他一时回不过神。
他转头,裴挚已经在他身后躺下了,裴挚将自己塞进被子里,把被子一直给他拉到下巴,而后紧紧抱住他。
裴挚身上还带着从外边带来的寒气,可这一个拥抱真是白砚此时最迫切需要的温暖。裴挚那双烁亮的眼黑白分明,定定望着他,神色是关切的,疼惜的,就好像之前那些不愉快都没发生。
他们总是有默契的,有些话,他没明说,可他知道,裴挚懂。
白砚在裴挚怀里转身,他们面对着面。
他也伸出手臂用力抱住裴挚,头埋在裴挚的胸膛,艰涩地开口,他死了。
裴挚吻了下他的额头,又像是用嘴皮感受他的体温,你很难过,我知道。
岂止难过?
白砚心头燃着一团火,这团火几乎要把他焚烧殆尽,他手指忍不住收紧,咬牙道:他也是草台班子的人。
草台班子的凤凰啊,总是有心守护自己羽翼下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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