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时,乜承还坐在圆榻上,大掌贴于她头顶上,轻轻抚摸,一双灰色的眸子有澹澹水色,深深望着她,温柔深情得溺人。
杨初成和他对上眼时着实被吓了一跳,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么着急起来?不再睡会?”
乜承搂着她纤薄的背,扶着她坐起身。
“不了,不是殿下说的,要吃药?”
杨初成挺立小巧的鼻尖翕动,倒是真的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味。
“小废物真听话。”
乜承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侧头传人进来送药。
绣有金边花样的粉红绸幕被层层掀开,粉彩四季菱纹挂屏朝两边拉窄,重重迭迭,如折扇一般舒展。
杨初成抬眸一瞧,才望见药早已煎好,为了保持药的温度,又为了不让气味太浓而惊扰她睡梦,所以才命人将药炉移至宫前,让太医院的医童以小火焖煮,还得随时观察着,掌握火候,既不让热度流失,也不可让温度影响了药效。
医童将托盘递给乜承后,就行礼退去。
托盘里除了盛药的器皿以外,还有一月白汝窑花口碗,装的是剔透清澈的液体,应该是糖水。
乜承先端起白碗,用配套的调羹匀了几圈,舀了一勺,递到杨初成唇边。
温热的汁水透着一股清香流进口中,杨初成才道原来是梨汁。
“好喝吗?”
乜承将碗放到一边,又端起另一药碗问。
“……嗯。“
杨初成抿抿唇,望着他。
“先把药喝了再这个。”
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口吻,乜承担心杨初成怕吃药而撒娇耍赖。
“好。“
杨初成柔声道。
这么乖?
乜承眸光微闪,见杨初成仍一副娇憨之态,忍不住用力揪了一把她的颊肉,过了手瘾。
“唔……!”杨初成痛哼,连用手捂住被他蹂躏的地方,美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自己喝!不要你喂!“说罢作势要去抢乜承手里的药碗。
乜承不动声色侧身,让杨初成连看见碗的机会都没有。
杨初成撇撇嘴,放下了手,她也没想真的去抢碗,有人喂,她才懒得自己喝呢。
乜承见她无意再抢碗,这才转回身,垂下眼帘,舀了一勺褐色药汁,勺子先放于唇上适温,似有些烫,又轻吹几下,再放于唇上适温,这次不错了。
----一系列动作行如流水,兼具优雅贵气。
杨初成怔怔地看着他,内心难得感慨,乜承这人不发疯时,是真的挺好看的,是和乜景不同的好看,同样都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但偏偏一个是带有阴郁的温柔儒雅,一个是沾染血腥气的落拓不羁。
----乜承微挑眉目,蓦地拉近两人距离,目光炽热汹涌,直勾勾地望着杨初成。
杨初成被他盯得双颊发烫,乖巧温顺地张口,等着他将药汁喂进来。
乜承慵懒满意地勾唇,前额贴上杨初成的,两人鼻尖几乎要凑到一起。
执勺的手修长似寒玉,骨节棱角分明,磨砂质感的指甲平而锋利,掌骨宽长得可以一个便将杨初成两只手完全包裹住,灰白的肌肤泛着冷光,青紫的筋脉更显清晰狰狞,与这双称得上精雕细作颇有超然脱俗之清姿的手格格不入,硬生生在出尘的仙气里添了分妖异之色,却更让人移不开眼。
杨初成难以自抑地倒吸一口冷气。
温热坚硬的勺子贴于她的嘴唇,微带苦涩的药汁流溢进来。
杨初成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就这么乖乖地让乜承一勺一勺喂药,直至剩了几滴在碗底,她都快尝不出味道了,杨初成忍不住伸舌头舔了舔嘴。
乜承刚放下碗,一抬头就看见这一幕,压抑已久的兽欲终是忍不住爆发出来,大掌一把捏住杨初成下巴,一张俊脸满是侵略之气地朝她压下来,薄唇重而欲地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微凉的唇舌灵活似蟒蛇勾住杨初成湿热的丁香小舌,紧缠着不放,微苦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
凉意缓解了杨初成舌上苦涩之感,她乐得被乜承此刻亲吻。
女孩纤细的藕臂攀上男人宽阔的双肩,男人的双手则捧住女孩的绝美的脸,像是要将她吞食入腹般吻得激烈狠厉。
“唔……嗯啊……”
杨初成在两人粘得密不可分的唇舌间难得寻到一处喘气的机会。
乜承胯下凶兽快要爆裂,在脑中的弦快要绷不住之前,他总算是放开了杨初成。
男人喘着粗气,大掌似铁,仍紧锢着女孩脆弱的脸不放,天知道他是忍得多痛苦才能不将她骨头捏碎。
乜承双眼布满了血丝,简直一个欲求不满的野兽,他这副样子,杨初成哪里相信他已经是忍到极致之后的状态呢,杨初成整张脸被他捏得疼得不行,双眼发酸,渐晕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在杨初成眼眶快包不住眼泪之际,乜承猛地放开她,紧接着把她紧紧搂入怀中。
他高大的身子向她倾覆时,杨初成都做好被他扑到在床榻上的准备了,谁知耳垂一阵粘腻濡湿,“求求你, 别勾引我了……”
男人的嗓音压抑而低沉,带着一丝引诱的沙哑,听得杨初成羞红了脸。
“你……”
杨初成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说些什么转移话题。
她眼珠咕噜乱转,灵光乍现,柔荑般的嫩手轻轻戳了戳乜承的肩膀,眸光略带锐气环视了周围一圈,随即双唇轻贴乜承的耳朵,一只手绕到乜承颈后画着圆圈,细声低喃:“殿下,臣妾上个月身子才见红呢,敬事房的人每月都要来记录的。殿下真龙再世,臣妾腹中龙子亦随殿下,这本是喜事一件。可那些丫鬟太监的目光向来短浅不说,又个个是长舌多嘴胡搅蛮缠的,臣妾担心引来非议,有损殿下龙颜。“
杨初成本想点到即止,但乜承听了杨初成这段话后反而陷入沉思。杨初成无暇多想,以为乜承是怕麻烦不想处理,于是又继续道:“臣妾也是才想起这事,臣妾本想自己处理的,只是今晚事发突然,臣妾又身体抱恙,思来想去只觉这事耽搁不得,这才斗胆请求殿下……”
话到最后,杨初成露出一副落寞的表情,两手不安地蜷起。
他见不得她这副样子,大掌将女孩无处依靠的小手彻底包裹住,深灰色的双眸望里映出女孩完整的模样,仿佛再也容不下任其他何事物,浅浅三字重而深地脱口而出----“你放心。”
乜承语气沉稳真切,字字都透露着坚定不移,让人安心。
杨初成虽有些诧异,但既然目的达到了,她也懒得探究对方是什么想法。
正当杨初成要开口谢恩时,额上陡然落下一吻,她微愣,卷翘的睫毛随着一眨一眨的眼睛而颤抖。
“再睡会吧。孤突然想到有事要处理,结束了再来陪你,你要自己睡一会,一个人,可以吗?”
乜承语气难得温柔,杨初成点点头:“殿下,夜里更深露重,您且慢行。“
乜承不语,只是轻抚杨初成乌黑柔滑的发丝,含笑认真地望着她。
杨初成想了想,又尽显女儿娇羞地睨了乜承一眼,“你要早去早回……!这药喝了怪叫人困倦,我乏了……!”
杨初成本就半卧在床上,这下直接一头钻进被子里,不再理会乜承。
乜承笑意更浓,俊容春风得意,无奈地将杨初成掩于脸上的天蚕被扯下来,宠溺地看着她紧闭双目装睡的模样,替她仔细捻好被子,临走时忍不住再亲了她粉唇一口,“孤走了。做个好梦,小废物。”
男人将多余的蜡烛剪灭,仅留离床榻较远的一盏。
殿外睡得浅的丫鬟太监们听见有人出来的动静,连滚带爬地起身,顺带一一敲醒周围未醒的人。
他们睡眼惺忪却提心吊胆站成一排,正要恭送太子。
乜承目光似寒星冷厉,食指修长,竖立于唇珠,警告其余人不准出声。
下人们皆被吓得抖了个机灵,不敢噤声,一动不动,仅有的一丁点睡意也被乜承这般强大的压迫下给散没了。
“好生伺候着你们娘娘,就算掉根头发,孤也要你们命偿!”
下人们不敢出声,只好跪着磕头以示遵命。
乜承那淬了毒的灰眸扫视着陈列在地上的一颗颗头颅,眼神冰冷恶毒不像看活物,他冷嘲一声,便踏步离去。
男人离开后杨初成才睁开眼,出声唤人进来再多点几盏灯。
乜承真是好对付,如果是乜景,她可保不准会如此顺利呢。
真好笑,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提醒乜承,让他防止他自己怪物身份暴露呢?
宫里头这些人,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太子身上。
即便是真的有人怀疑太子有问题,那也是断不敢声张的。
但人终究是爱八卦的,最喜没事找事,无论他们是因什么事起疑心,最后话题都会引到杨初成身上。
杨初成可不想白白遭受这么一大可不必的风波。
如今让乜承去处理这事,她是可以彻底放心了,乜承那心肠手段,定会斩草除根,不会放过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