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家很好找,东区最后面一排,最破的那个院子就是了。
苏娇娇站在巷子口,看着周围整齐的青砖瓦房院子,再看看原主家那用土坯子砌起来的矮墙,和那扇破了洞的木门,觉得这家人还真是穷的可以。
刚走近,苏娇娇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紧接着,一直老母鸡就飞过矮矮的墙垛子,落到了她的怀里,苏娇娇没有啊啊大叫,反而是一下子抱住了那只胡乱扑腾的老母鸡。
苏大强满头大汗的跑出来,看见被苏娇娇抱了满怀的老母鸡,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爸,大中午的,你抓鸡干嘛。”
苏大强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可是脸上就已经有了明显的老态,两鬓也已经花白,他宽阔的脊背微微佝偻着,双眉之间有一条深深的竖痕。
他把老母鸡抓在手里,眉头又皱了皱,边大步往外走边说,“拿去卖了。”
要是苏娇娇没记错,这是家里最后一只老母鸡了,他们家几乎每个月都要卖一只鸡,给原主的妈妈柳如茵治病,苏大强大中午的去卖鸡,原因只有一个,那就肯定是柳如茵又病了。
苏娇娇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个青年,刚想问柳如茵怎么样了,就听见大哥苏海平皱着眉头问,“你脸怎么了?”
苏娇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刚才在村口的时候一直蚊子趴在我脸上喝血,我自己打的。”
苏海平没说话,二哥苏海鲲冷声说,“那你对自己下手还挺狠。”
苏娇娇呵呵傻笑两声,就跟着两个哥哥进了院子,院子里面一地的鸡毛,可能是刚才老母鸡扑腾的时候留下的,苏海平拿着笤帚去扫地,苏海鲲回房里换了一套破烂烂的粗布短打,怒气冲冲的往出走,苏海平喊了一嗓子,“你别冲动!”
苏海鲲头也不回的说,“我心里有数着呢。”
苏娇娇搞不清状况,问站在院子里的苏海平,“大哥,二哥这是去干啥?”
苏海平看了苏娇娇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让她去吃午饭,“锅里面有个鸡蛋,你记得吃。”
苏娇娇是真饿了,她转身进厨房,苏海平看了身形单薄的苏娇娇一眼,发愁叹息了一声之后,便又开始扫地。
苏娇娇其实是早产儿,都快到17岁了,身体都还没怎么发育,要是只看身子不看脸的话,都会以为苏娇娇是个男孩子。
尽管一家人都想把最好的让给苏娇娇,但也就只有隔三差五的一个鸡蛋而已,而且,今天卖掉了最后一只老母鸡,以后连鸡蛋都没有了。
而厨房里面的苏娇娇却是只吃了一碗白水面条,把鸡蛋留了下来。
她不是原主,做不到在柳如茵还病着,甚至全家人都吃糠咽菜的时候,一个人吃鸡蛋。
苏海平发现苏娇娇没有吃鸡蛋的是时候还很生气,苏娇娇很懂事的说留给妈妈吃,“她病了,更应该补充营养,我吃不吃的,没什么所谓。”
苏海平看着还肿着半边脸的苏娇娇,忽然觉得苏娇娇今天有点不一样了,眉眼间少了些骄里娇气的不耐烦,多了些淡定和从容。
苏海平只是感慨苏娇娇长大了,打死也想不到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苏娇娇是换了芯子的,苏娇娇身上黏糊糊的,问了几句柳如茵的病情,就一头扎进卧室,她快速的冲了个澡,准备睡个午觉,下午去附近的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给柳如茵治病的草药。
要是她没有判断错误的话,柳如茵这次应该是热伤风引起的扁桃体发炎,这其实是个小病,搁正常人身上,几片抗生素吃下去,病就能好。
可是柳如茵的身体底子实在是太差,她用不了抗生素,不仅是抗生素,一般的西药都不行,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容器,承受不了稍微霸道那么一点点的药性。
所以就只能用中药慢慢调理,可是中药见效慢,一次小小的感冒,在柳如茵的身上,没有半个月好不了。
正想着,院子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洗好澡的苏娇娇穿了一身粗布短裤断卦跑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苏大强颓丧的站在院子中央跟苏海平说话,手里还拎着那只本来要卖了的老母鸡。
“......卖不上价钱,我跑了好几个饭馆和酒店,他们就给10块钱,这可是五斤重的老母鸡,10块钱怎么能卖?”苏大强将老母鸡又撒进了鸡圈里,“我房间的柜子里头,还有最后一副药,等会你妈妈醒了,你熬了给她喝。”
说完,苏大强又头也不回的走了。
“咱爸又出去干吗?”苏娇娇站在堂屋门口问苏海平。
“......去借钱。”
“跟谁借?”
“亲戚,或者是朋友,凡是还有可能借给我们钱的人,都会去试试。”苏海平一脸平静的说。
家里有钱的情况下,跟人借钱或许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因为有借有还,借钱不过就是周转一下,可是穷人跟人借钱,就是拿脸去给人踩,因为借了,可能这钱,就还不上了。
下半晌的时候,苏海鲲滚了一身的泥灰回来了,苏娇娇下了一跳,她看苏海鲲眼角还青了一块,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她忙问苏海鲲是怎么了?
苏海鲲瞪了苏娇娇一眼,冲着苏娇娇冷声说,“没你的事儿,回你房间待着。”
苏娇娇:......
她迷惑了,不是说苏家二哥最疼小妹的么?
怎么到她这儿就不灵了,从她看见苏海鲲到现在,这货就没给她好脸色。
苏娇娇看着苏海鲲一瘸一拐的回了房,自嘲的说,这可能是她自己的穿书方式不太对。
苏大强出去了整整一下午,一直到天傍黑的时候才回来,他肃着一张脸,身边跟着气势汹汹的李菊花,一进门,他就从大门后面拿出一根藤条,指着苏海鲲,让苏海鲲跟李菊花一起去她家,给苏卫国和苏为民道歉。
苏海鲲梗着脖子,站的直直的,“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
苏大强还没说话,李菊花就骂开了,“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兔崽子,你把我家卫国和卫民都打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说自己没有错?我跟你说,你今天必须给我道歉,不然我跟你没完!”
苏海鲲吊儿郎当的挖了挖耳孔,丝毫不惧,他站在李菊花面前跟李菊花对峙,“我凭什么要给他们道歉,我不过就是跟他们打了一架,他们打不过我,挨了打,是他们自己没本事,我凭什么道歉?”
苏大强气死了,他挥着藤条就想往苏海鲲的身上抽,但是苏海鲲接下来的话,让他将藤条死死的停在了半空中,再也下不去手了。
“中午的时候,娇娇大老远的从县城把你家那中暑昏死过去的闺女背了回来,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她?你给她道歉了么?”
苏海鲲将脸上还有手指印的苏娇娇拉到了李菊花面前,指着苏娇娇跟李菊花说,“二婶,你给娇娇道歉,我就给卫国和卫民道歉,怎么样?”
李菊花一张肉肉的圆脸涨的通红,她咬牙切齿的指着苏海鲲,“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好好好!你就嚣张吧,”她说着说着笑了,“可是你这么嚣张有什么用?你觉得你挺能耐,可你们家不还是为了买一副草药而到处去借钱,没能耐没本事,还想站着做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被你家借钱借怕了吧?你问问你爹,出去了这大半天,借钱借到了吗?”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苏娇娇看着苏海鲲,心情复杂,原来下午的时候,苏海鲲为了给她报仇,去打了李菊花的两个儿子。
李菊花笑的畅快,“你今天跟我回去,给卫国和卫民道歉,你妈妈这次的医药费我包了,怎么样?”
李菊花看着这一院子人五颜六色的脸,心里得意的不行,心想果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有钱的就是比没钱的要高一头,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将得意挂在脸上,柳如茵就出来了。
三伏天,柳如茵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长裤长褂,空荡荡的,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她气色很差,脸色苍白,但是她往院子里面一站,好像就撑起了这个家的脊梁。
柳如茵面色淡淡的,嘴角挂着并不明显的笑,说出来的话也很温和,但是李菊花却一下子就被戳的弱了下来。
她说,“弟妹,我的孩子们不懂事,我代他们跟你道歉,但是做长辈的也得有个做长辈的样子,自己身形不正,也怪不得小辈不尊敬,我生的孩子要是犯了错,我就是拿棍子抽着他们,都会让他们去认错,但是我的孩子要是没有错,我也容不得别人来欺压他们,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行。”
李菊花灰溜溜的走了,她恨死了柳如茵,明明,柳如茵就是个成分不好的病秧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可是这么多年,她都没能在柳如茵的手里讨得了便宜。
苏大强在外面跑了一下午,一分钱都没有借到。
晚上咸菜配杂面馒头,苏娇娇吃了两个,半夜,她渴的难受,爬起来去厨房找水喝,却看见堂屋的主卧室还亮着灯,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到了她的耳中。
“......都是我的身体不争气,拖累了你们,......没关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需要再吃药了。”
“说什么傻话呢,药还是要吃的,钱的事情你不要操心,我都打听好了,隔壁陶家村最近大量收购艾草,价格还不低,明天我就上山去割艾草,总会有办法的。”
苏娇娇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夜空上的皎皎明月,浅笑一声,然后转身进了屋。
上辈子她9岁开始自立更生,挣钱对她来说,是一项早就练得炉火纯青的本领。
第3章 我能治病
不过在挣钱之前,她得先想办法把柳如茵的身体给调理下。
下半晌的时候,苏娇娇趁着柳如茵跟她说话的机会,她给柳如茵摸了脉,柳如茵的身体状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毫不夸张的说,这次的热伤风要是处理不好,柳如茵的命恐怕就没了。
苏娇娇爬上床,睡觉之前,她在纸上写了好几个药方,又经过反复的推敲,最终敲定一个最不伤身体的药方,这才熄灯睡觉。
次日,苏娇娇起了个大早,她将头发打湿,对着镜子理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青年头,便拿着一尺长的头发带着药方去了县城,循着记忆,她来到了一家收长头发的铺子,很顺利的用头发换了十五块钱,之后又拿着钱去了中药铺子,按照药方拿了三副中药。
一天一副,这是三天的量,三天过后,再重新换药方。
柳如茵的身体底子太差,前后都用同一个药方的话,她怕柳如茵会承受不住。
苏娇娇拎着中药回家的时候,家人就只剩下柳如茵了,柳如茵看见苏娇娇一头长发不见了,再看看苏娇娇手里面的中药,什么都没问。
“你爸爸听说陶家村有人收艾草,就带着你两个哥哥去平连山收割艾草去了。”柳如茵笑着解释,她很慈爱的看着苏娇娇,眼睛里面有泪花闪动。
苏娇娇抬手用手帕给柳如茵擦了擦眼角,“别哭,哭伤肺气,对你身体不好。”
柳如茵笑着点头,苏娇娇将药罐子拎出来,起火开始熬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端过去给柳如茵喝,柳如茵眉头都没有眨一下,转眼就将药喝了下去。
柳如茵喝了药之后,苏娇娇便给柳如茵揉按大椎穴和外关穴,“我给你按这两个穴道,按完你睡一会儿,等你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就轻松多了。”
柳如茵夸苏娇娇真懂事,像夸小娃娃一样。
很快,柳如茵便睡着了,快到晌午的时候,苏大强带着苏海平和苏海鲲回来了,他看见苏娇娇一头长发不见了,便问苏娇娇怎么了,苏娇娇指了指院子里面的药渣,说,“我用头发换了钱,给妈妈买了三天的药。”
苏大强本来想训斥苏娇娇几句的,但是他听了苏娇娇的话,双眼一红,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多时,柳如茵醒了,她说身上前所未有的轻松,苏大强激动的要死,柳如茵常年缠绵病榻,疼痛时常有,但是她一脸微笑的说轻松了很多,这些年还是头一次。
苏娇娇趁着苏大强跟柳如茵说话的功夫,将苏海鲲拉到了一边,问他,“陶家村是不是有人病了?所以才收艾草?”
苏海鲲憷眉打量了苏娇娇一眼,“你怎么知道?”
苏娇娇不想跟苏海鲲卖关子,待会她还有事情要苏海鲲去做,索性就把自己的猜测分析给苏海鲲听,“像艾草这种多年生草本植物,从三月份开始,一年能收好几次,而陶家村一直等到现在才收艾草,肯定是因为突然有了需求,
需要这么大量的艾草,只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陶家村那边有人办了厂子,做艾条或者是艾柱,要么是有人病了,需要新鲜的艾草,咱们村跟陶家村相邻,要是陶家村开办工厂,咱们村的那群老娘们早就把事情给传的沸沸扬扬了,可是我并没有听人说陶家村那边有人要开办工厂,所以只能是有人生了奇怪的病。”
苏海鲲惊诧的看了苏娇娇一眼,苏娇娇继续说,“并且陶家村已经不收购艾草了,他发现艾草治不了她的病,所以今天陶家村那边已经不收艾草了。”
“你怎么又知道?”
苏娇娇指了指院子里面满满三竹筐的新鲜艾草,说,“要是陶家村那边还收艾草的话,此刻你们的竹筐应该是空的。”
苏海鲲:......
苏娇娇见已经震慑住了苏海鲲,便凑近了问,“二哥,你想挣笔大钱给咱妈治病?”
苏海鲲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想。”
“那你去帮我做件事,这件事要是做成了的话,我很快就能弄到一笔钱,到时候咱不光有钱给咱妈治病,咱还有钱在县城里面盘个店面做生意,怎么样?”
苏海鲲被苏娇娇蛊惑了,他刚想说好,就吹来了一阵小风,苏海鲲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清醒之后的苏海鲲立马否决了苏娇娇的话,他拿出二哥的威严,“你不要瞎搞,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那是我们男人的事情,我们能解决,你安心在家呆着就行了。”
说完他转身想走,苏娇娇在他的背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声音说,“你们真能解决吗?咱们家里现在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只卖不上价钱的老母鸡,你说不用我管,但是今天要不是我绞了头发去换钱的话,咱妈的病就只能硬抗,你今天回来,应该也听到她说她身上轻松多了吧,你有多久没听她说过这句话了?你又有多久没有见到她像今天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
苏海鲲瞬间站住,他僵直着背转身,腮边肌肉被他咬的紧紧的,好半晌,他才跟苏娇娇说,“你能有什么主意?”
苏娇娇冷哼,“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觉得我就知道瞎胡闹,为了让你心服口服,你现在可以去问下你的那些个玩得好的小兄弟,陶家村那边是不是放出了风,要重金寻找能治疑难杂症的医生?”
苏海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