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桥笑了,笑的十分痛快。
他们去照相馆拍了次简单庄重的婚纱照,常安穿着简单纯白的婚纱款款而来,搭在他一身戎装的臂弯,镜头下的藤原桥难得局促,婚恋打开他关闭已久的青涩。
镜头前,真是一家三口。
刚得知消息那日他一夜未睡,说为新来的孩子守夜。他为此常殚精竭虑,不肯杀人不肯做坏事,还做主释放了一批无辜的死囚。一直笼罩在战争阴霾下的藤原桥,因这孩子的到来而重新恢复活力。
圣保罗教堂自中美开战后便萧条许多,但依旧有群天真聪慧的孩子生活在这里,自从神父又收了个二十来岁的金陵人做徒弟,孩子们有了大神父小神父之分,修女都叫他阿古。
两人所戴戒子由他们一起去定做,两枚皆为素面、银白光亮,内里有她和他名字的字母缩写。
他要给她买钻戒时,她拿出那枚旧戒,中间钻石的形状是星星样子,周身还镶了圆圆的小钻。“这是我妈妈留给我,我爸爸又亲手交给我的,等结婚那天你帮我戴上吧——就当是我父母也出席了。”
他当然知道这东西于她是意义非凡。
那张被发退了的结婚申请被她视作珍宝,好几回她都拿出来看,索性拿了相框裱住:“你看,我们俩的照片挨着,名字还有父母、老家地址都写在一起——就把这当做结婚婚书吧。”
藤原桥看她做什么都点头。她也学着剪了几个不正宗的喜字张贴在房间深处,他夸她剪得好。她已经和他在一起十几年了,竟如新婚少妇那般脸红:“余笙结婚时我去凑热闹跟着长辈学着剪,当时就不怎样熟练,如今更是忘得差不多了。”
他吻她:“我喜欢,怎样都喜欢。”
十月八日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周末,也即将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们的婚礼仪式异常低调,没有家长,无甚来客。松本雅彦已经逝世,义江俊至今下落不明,秦饶私下送了常安一串小巧的珍珠项链,藤原桥也收到藤原信岩千里迢迢发来的婚礼贺电。
那日惠风和畅,教堂结束忙碌后的黄昏,一辆车静悄悄停在门口。等候的间隙常安瞥他,藤原桥立马低下头来,她手捧花束和他相吻。同时,那扇漆黑的印花大铁门由人从里面打开,露出胖胖的一张脸来。是中国教徒阿古,阿古看见这一对壁人,憨厚的笑了笑。“这边请。”⒳γцzⓗáīωц➋.ⓒoм(xyuzhaiwu2.com)
常安一袭白长裙,裙摆坠到脚踝,掩盖住矮跟浅口鞋面,柔情的面庞和二十岁从杭州别墅成人舞会楼上走下的她,一模一样。
神父早早等候着,小女孩子们穿上最崭新的圣诞节礼服,手拿花篮笑盈盈地四面八方溜出来,顽皮的精灵们被修女指导站好。
“老师!老师!”她们捂嘴笑,雀跃不已地冲常安喊。
蜡烛点亮屋内,照亮每个人怀有善意和祝福的脸庞。常安和藤原桥相视一笑,相挽走到神父身边。
修女竟然为她准备了蕾花头纱,此刻轻柔地帮她从头顶盖上。
两人的手相叠覆在圣经,被圣巾包裹。哥特式建筑的拱顶繁复递减,似乎一条看不见尽头小路,又有直耸入云的天高,平时让人总有种强烈的恍惚,但此时的礼堂内分外寂静而焦点集中,周围人都能够彼此听见清晰的心跳。他们睁着眼睛,站得笔直,看着神父说话。
——
“常安,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常安点点头“我愿意。”
“藤原桥,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呢?”
“我愿意。”他知道自己等待这一刻已久。
神父和蔼的微笑,又问众人:
“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作证?”小神父们、修女们和孩子们答:“愿意!”神父释然一笑,解开圣巾:“请你们交换戒指。”
十二年的岁月穿梭其中,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她的头纱由他掀开,露出一张艳绝的青春面孔。
黑西装的他,两鬓也黑亮。 肃静的面孔、光泽的眼珠低垂,放下头颅,只为在圣母像和神父前靠近和亲吻他的爱人。光束穿过教堂顶部,刻有西方宗教神话故事的彩绘玻璃窗,在两人的脸上和身体上,投射出五彩缤的流动光芒——颇有一丝梦幻,凝结在他和她相碰的唇角。
污浊和世俗被洗涤,千百年的历史圣人,古老的信仰沉淀,为他们见证对彼此的爱情、眷恋、忠贞、承诺、笃定与誓言。
历史有痕,爱情永生。
生命的誓约,就是一生的烙印。
花篮里鲜香的花瓣落在他和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