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体会过如此强烈的挫败感,以至于垂头丧气,宛若丧家之犬。
西格蒙德站在克里姆特身边,和他一起目送着男人的背影。克里姆特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西格蒙德,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他不是小提琴演奏家,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克里姆特笑着说,“他快要离开这里,回中国去了,所以我特意邀请他来欣赏这场音乐会,也当是为他践行……在小提琴上,他只是业余爱好者。当然,他是极具天赋的……”
西格蒙德一愣,随即有些恼怒地扬起了眉毛。
“不可能!您不用安慰我!我已经听到他的演奏了……那样的水准,他绝不可能是业余爱好者!”
“我来告诉你,他为什么不可能是专业的小提琴家。”克里姆特仿佛从他发红的眼睛里察觉到什么,叹息着拍拍他的肩膀,朝男人远远一指,道,
“你看他的手,手指肌肉发达,皮肤纹理粗糙。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手是无法演奏小提琴的,它没有细腻的触感,无法感知琴弦最微弱的震动与变化……他叫江陵,我是在瑞士滑雪场与他认识的。他是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
极限运动爱好者?不是专业演奏家?
也就是说,他的小提琴完全是业余学习的……他的钢琴、黑管、长笛,他所精通的那十几种乐器,全部都是业余学习的。
西格蒙德像被雷劈了一般,头皮发麻,瞳孔失焦。完全无法接受。
那个男人,那个叫江陵的男人,作为一个业余爱好者,竟然在西格蒙德引以为傲的小提琴上,彻底击溃了他!
如同冰山自山顶崩裂,轰然坠向深海。
西格蒙德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彻底坍塌了。被一个陌生男人,轻轻松松一举击碎。
而这,甚至只是那个男人的,无心之举。
第2章 追赶
对此一无所知的江陵,正坐在前往机场的轿车上。
他独坐在后排上,望着窗外,欣赏着这座城市的夜景。霓虹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深邃俊朗,如同博物馆最隐秘之处典藏的珍贵雕塑。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江陵拿起一看,是国内打来的。
“喂,江陵啊。”电话那头传来好友魏来爽朗豪迈的声音,“还没上飞机吧?我发几段脚本给你,有空瞅瞅!”
江陵答应了,魏来又道,“你几点到沅市,我来接你。”
沅市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即将开拍的电影《强风》开机仪式就定在那里。
其实真正开机的地方,是在沅市下面的一个小山村里。不过那山村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因此开机仪式放在了省城沅市。
魏来说,让剧组最后再吃顿好的,接下来的半年就只能吃苦了。
魏来今年三十五岁,却已是业内知名导演。他平常待人正直豪爽,一旦开始拍摄却会像换了个人似的,高标准高要求,严厉得让人害怕。
他这性子虽然容易得罪人,这些年却也拍出不少好作品。
曾经有个当红小花想借他东风,在一部商业动作片里演个花瓶角色,蹭蹭热度,带带流量。他在剧组把人骂得狗血淋头,那小花当场就被吓哭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胆战心惊,生怕狗仔把消息走漏出去,引来小花粉丝狂骂。结果魏来骂完了,把小花拎到一边,招呼男主角坐好,自己勾起男主角的下巴,从眼神到神态到动作到台词,手把手地叫小花怎么撩男主。
众人眼瞅着一东北大汉媚态横生地撩汉子,都憋得快要内伤。那小花也噙着泪花笑出来。
魏来骂她:笑什么!跟我学!
跟着魏导走了几遍,小花总算琢磨出了点意思。重拍十几次之后,那段可算过了。
那部商业片最后斩获了令人满意的票房,也为魏来的导演生涯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连毫无演技可言的纯血流量都能调.教好,他还有什么片儿导不好?
作为《强风》的原著作者兼编剧,江陵对即将到来的合作感到非常期待。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江陵就把脚本看完,并且发了自己的修改意见给魏来。
魏来没回消息,估计在忙。恰好到了登机的时间,江陵就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上了机。
他坐的是头等舱。一落座就拉上了帘子,把笔记本放在小桌板上,趁着起飞前的几十分钟时间,接着做些工作。
屏幕上并排两个窗口。一个是周星驰的电影《喜剧之王》,另一个是专门用来整理思维导图的软件“幕布”。
电影镜头正好瞄准了周星驰手中的《演员的自我修养》。江陵按下暂停键,在幕布里记录下这一幕的镜头运作手法。
他这行为,导演界有个术语,叫做“拉片子”。是在观摩学习影片时一帧一帧地拉着片子往下看,学习其中的导演技巧。
这也是他选择头等舱的理由。
舒服享受是其次,主要是头等舱比较注重隐私,拉上帘子就与世隔绝,可以安心做一会儿自己的事。
头等舱的客人都有优先登机权。江陵上来的时候,头等舱里空无一人。他还以为这次可以独享一段寂静无声的旅程,却没想临近起飞前,又有人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