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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点二十三分。
    距离赵芫挂断电话,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足够父母在裴艺的领导、同事间打听一圈了,没有回电,说明他们没有打听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是好事。
    可裴霁想到裴艺电话里那种临终嘱托的语气,还有电话那端乱糟糟的声音,就依然觉得不安心。
    她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一点咖啡,舌头被苦味包裹,咖啡因的提神效果不错,她眼睛酸涩,头也胀痛,但大脑却越来越清醒了。
    裴霁见待着也静不下心,干脆拿了钥匙出门。
    凌晨四点多的城市,再热闹的街道都会显出几分冷清。路灯昏黄伫立,街上没有人,只有非常偶尔地开过一辆不知是晚归还是早起的车子,开过去老远了,还能有余音回响,寂静且凄清。
    有种落日黄昏后的荒芜感。
    去年三月,裴艺打电话给她,告知她父母买了房子,搬了新家,顺便还把新家地址也一并告诉了她,以免她回家走错地方。
    那是她们在今天以前的最后一次联系。之后一年多,她们没有见过一次面,也没有通过一次电话。关系疏淡得连泛泛之交都称不上。
    裴霁回想了一下,从小到大二十多年,她和裴艺说的话加起来,大概还没有昨天那位综艺节目的导演和她说的多。
    这么冷淡的关系,裴艺却在今晚给她打了这样一通电话。裴霁想不通是为什么,哪怕真的有放不下要托付的,也不应该是托付给她。
    到父母新家的小区外,裴霁被保安拦住,做了访客登记,才让她进去。
    这时黎明已经降临,太阳的光正努力击退黑暗,而黑暗还在殊死抵抗,双方势均力敌,天色是半明半暗的。
    裴霁放慢了车速,注意着两侧的房屋门外的门牌号。
    开了大约五分钟,她找到了父母的房子。
    小区里的房子都是由同一家房产开发商建造,每一栋都相似得像是其他房子的复制品,毫无个性可言。
    但裴霁下了车,走到门外时,还是看出了一些细微的区别。
    父母别墅外的大门上贴着一副木头做的铭牌,铭牌上写着“裴艺的家”,裴霁记得这是裴艺九岁那年的手工作业,带回家后,就被母亲挂在了门上,有一段时间,每当有客人来访,母亲都要展示给客人看,再骄傲地夸上一通。
    现在,搬了新家,也没被丢弃。
    裴霁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透过房子的窗户,看到里面还是漆黑的,并未亮灯,整栋房子都像是笼罩着朦胧睡意。
    裴霁感觉自己明显松了口气。
    如果裴艺真的出了事,不会不通知她的家人,裴裕安和赵芫不可能安稳睡觉。
    那通电话也许是裴艺的恶作剧,又或者她真的在执行任务时受了伤,但不严重,裴艺过于紧张,错估了伤势。
    她坐回车里,打开导航,计算了一下从这里出发去研究院的时间,发现还能空出半小时,便决定在这里再等半小时。
    今夜的事情对于一向喜欢维持旧有秩序,讨厌意外改变的裴霁来说太过奔波动荡,但在平静下来后,裴霁又迅速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这半小时她没有浪费,拿出了电脑,看了两篇研究生新交上来的论文,并加以修改,把修改意见重新写了一个文档,然后发放回去。
    在最后一分钟,裴霁合上电脑,放到副驾驶座上,准备离开时,别墅二楼的灯突然亮了。
    裴霁动作一顿,注意力便转到了那栋房子上。
    最多不过两分钟,房子的门开了,一对中年夫妇神色惊慌的开门出来,他们甚至忘了回手把门带上,急急地朝着大门冲来。
    裴霁下了车。
    裴裕安和赵芫慌张地打开门出来,看到裴霁时,都怔了一下。赵芫先反应过来,飞快地说了一句:“小艺出事了,我们去医院。”
    裴霁的心猛地一沉,惊慌在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心头。
    他们去的是临市的医院,裴霁开车。
    裴裕安和赵芫的手交握在一起,时不时地互相安慰,但这些安慰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他们隔一会儿就会催促裴霁开得快点,还不断地和医院里裴艺的同事保持联系。
    到医院时已经快到中午。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外面站了一群穿着制服的人,看到他们过来,为首的一个中年人,朝他们迎了几步,脸色很是严肃地握了握裴裕安的手,没寒暄,开门见山地说:“还在抢救。”
    赵芫哭出了声,连声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裴裕安一面轻拍她的背,一面对那中年人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伤得这么重?”
    “昨天晚上有一群匪徒潜入了一个富豪家里,想要绑架这家人的儿子。撤退的时候,被保姆发现,保姆拉了警报。这伙匪徒策划了很久,里应外合,把周围的环境都摸得很透,设计了好几套撤退路线。情况非常紧急,人手很缺,裴艺当时正好在我们局交接一个任务,就主动帮忙了。”
    裴裕安怔怔地听着,赵芫已经泣不成声。
    中年人面露为难,像是不忍心,转头看到裴霁,认出这位声名鹊起的免疫学家了,叫了声:“裴教授。”
    裴霁看了看父母,然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招呼过了:“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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