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方向盘的手都是抖的,月色下,路边的绿化成了一闪而过的影子,同样的路,同样的季节,而所有一切,终于要在今晚划上句点,好似夙愿达成一样。
那个十字路口路口依旧没改变,两侧的树灯璀璨着,商铺的灯光从里面蔓延到街道上,惶惶如白昼。
初冬的夜,微微的风都是凛冽的,行人缩着脖子,说话时嘴里会冒出热气,街上的情侣搂抱在一起取暖,路边摆着玫瑰花筒,十元一支。
叶絮站在十字路口那头,她看见电影院门口的阶梯旁站着一个男人,他倚在不锈钢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机,头发比之前长了一点,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有几分当年的感觉。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朝他走去。
梁嘉泓看见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皮靴,她红色的围巾随风飘来,他顺着抬起头,叶絮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她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彤彤,笑着说:没让你等很久吧?
他收了手机,也笑,说:没有,刚来。
客气又疏离的气氛让两个人有些沉默。
可叶絮是越发觉得自己不紧张了,只要鼓起勇气,站在他面前只会有豁然的感觉。
她是真把眼前的人当做一个老朋友了。
想着想着,她开心的笑了出来,于是她打破了这份沉默,问他:想去哪儿?
梁嘉泓还是那么没主意,他也依旧不想把叶絮往酒吧台球室那些地方带,他问叶絮: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叶絮看了他一会,说:往学校的方向走吧。
他点点头,说行。
是她找他出来的,所有开头都应该她来,可他很自然问道:最近还好吗?
两个人的手都插在大衣口袋里,在淡淡月光下走着,影子被拉长,叶絮的高跟鞋声哒哒哒的。
她说:挺好的,就是前段时间情绪不太好,想了很多。
是写书太累了吗?
有一部分原因吧。
他低哑又温柔的说:那我可以帮你什么?
他好像真的想帮她些什么,叶絮觉得这一刻无论她说什么他应该都会说好。
她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要帮忙的,只是想和你聊会天,所以把你叫出来了,想当面和你说,却很怕打扰你。
梁嘉泓心中了然几分,不打扰,你尽管说就好了。
叶絮浅浅吸了口气,抬头看月亮,因为遇到了个很好的人,可总觉得自己老是这样不好,所以想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真的很谢谢你,还愿意和我见面。
梁嘉泓笑了笑。
两个人拐弯进风口,那家轻纺市场已经倒闭,这几年网购大行其道,这种衣服批发市场一样的存在已经不行了。
叶絮踢了块小石子,那样轻松释然的说: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后来想想,自己真的太不懂事,自己很自卑,怎么努力也跟不上你,偏偏还努力不好,后来分手了总是想不明白,那时到底为什么分手,那时候,你那么突然说分手是为什么啊?
梁嘉泓看了眼她,她是真成熟了不少,可身上那股子活波的感觉还在。
他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好,那时候刚在一起,我觉得我可以努力,然后留在这里,虽然我和你说过我会走,但是我一直有努力和家长沟通,但显然,我失败了,所以我只读了半年就走了。那时候我想留下来,但是我改变不了。
是因为这个吗?叶絮知道他应该保留了些什么,她知道他应该是不想说一些很伤她的话。
叶絮说:我当时一开始觉得你在玩我,后来觉得是我太幼稚,你可能也觉得我幼稚,再后来我觉得是你比较成熟。陈景程说,是你们不太合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梁嘉泓似乎觉得这说法有些荒诞,我们不合适吗?
他那时候一直觉得,叶絮很合适他,像个小太阳一样。
叶絮笑了,不合适啊,站在我的角度就是不合适。一开始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男生,可越到后面越觉得自己平庸,我什么都不会。
梁嘉泓说:我就是普普通通啊。
叶絮嘁了声,是吗?
他低低一笑。
前面的烧烤摊坐了一圈人,青烟袅袅,他们仿佛与这尘世的烟火味格格不入,两个人静静走过了那段热闹的路,再往前就是学校。
学校晚上会开放操场,操场上有少年在打篮球,有阿姨领着孙子孙女玩沙坑,有一群中年人在跑步锻炼。
叶絮停在黑色的铁栏杆前,上面的爬山虎已经枯萎,只有一节坚韧的藤蔓紧紧揪着栏杆。
她说:有件事一直想和你说,可当时怎么都问不出口。
梁嘉泓也停下,站在她面前,目光比之前坦诚许多,他说:你说。
叶絮说:还记得你把硬币存在我身边吗?
他点头。
我把它们放在盒子里,放在宿舍抽屉里,那个抽屉没有锁。放进去以后我就再也没动过。梁嘉泓她低低的叫他名字,时隔那么多年,还是觉得委屈,她说:我真的没有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