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和悦的语声,林屿森已经走到了近前,浅灰色的大衣不经意的擦过我披在肩膀上的发丝。
我陡然觉得整个空气都不一样了。
他把大衣脱下搭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姿态优雅地坐下来:我还没吃饭,介不介意我把剩下的吃了?
今天小聂请客,她没意见我就没意见啊。
我连忙摇摇头,然后就开始盯着自己碗里的鱼头,认真的研究要怎么把它吃下去、。
等我研究出个眉目,方师兄就抹抹嘴跑了。林屿森一言不发的吃着东西,好像饿狠了似的。也是,临近年底,公司的事qíng本来就多,扩建的事qíng又出了点问题,他还要跑上海总部开年度会议,张总又不管事,他是很忙很忙的...
如果不是他这么忙,我也不会躲他躲得那么顺利...
走吧。
啊...好的!我连忙站起来,伸手要拿钱包,却被林屿森一手按住了。
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他,今天第一次与他目光相接。
明明是短短的瞬间,可是我忽然就注意到好多以前没注意过的细节,比如说他的睫毛居然很长,于是显得眼睛特别的深不见底。
我来。
可是,今天是我请方师兄...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我,以前跟你闹着玩,现在都摆明车马了,难道还能让你买单?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默默地收回了手。看着他刷卡付账,跟着他走出了酒楼。
寒冷和热闹一齐扑面而来。
我稍微瑟缩了一下,林屿森看了我一眼,我停车的地方不远。
哦。我应了一声。
走了几步,林屿森说:今天他找你,我事先并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你不用太在意。
不用在意吗?
他说,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用住医院十天。
林屿森啊了一声,莞尔,原来是越级打小报告了。
真是这样?
是啊,那时候心计,医德顾不上了,什么不平等条约都答应了。
我又没法接话了。我发现我自己眼中低估了林屿森的坦然跟...无耻啊,我以为他起码会不好意思一下呢。可是,却忽然想到好久以前的自己,喜欢一个人,好像也是这么的坦率和直接。
我忍不住开始想,如果我最早认识的是林屿森,会是什么样子?
我会不会对他一见钟qíng?
是他先喜欢我,还是我先喜欢他?
两个人都这么地直奔主题,会不会一拍即合...
那大概也很好...
要是我先认识你就好了。
话音一落,我就懊恼了,怎么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这话实在是,不怎么妥当。
真实的,我现在怎么一碰见林屿森就举止失常呢。
果然,林屿森长长久久的沉默了起来,路边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yīn影,他的神qíng显得格外幽深而难以揣测。我有些不安,刻意地找话题说:你要帮方师兄写论文?
他隔了一会才回答我,有些淡淡地:嗯,他的论文跟我之前研究的一个课题相关,我给点意见而已。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久远的疑惑:方师兄,知不知道你...
林屿森迅速地领会了我的未尽之意,依旧淡淡地说:知道,之前我在高速上出车祸,离苏州最近,直接送到了他的医院。
我忽然有点恼方医生了。
那他还叫你写论文!这不是揭人伤疤吗!
他有些意外地侧过头,蓦地笑了,yīn翳的感觉一驱而散:直面手残的人生啊。矫qíng一年多也就够了,难道矫qíng一辈子?
我微微怔住。
这个人,总是无时无刻地,不经意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折
的气势。
其实这几天我反思了一下。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那天我太冲动了,把你吓到了。
他忽然就跳到了这个话题,我装出来的自然顿时销声匿迹,有点磕磕绊绊地说:没,没有。
哪里没有,才这么几天,黑眼圈都出来了。他看着我的目光温柔又自责,曦光,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说那些话,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我猛然站起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就好像...我自己曾经说过。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容容在一起,不然我不会那么跟你说。希望没有造成你的困扰。
猛然间一股心酸重重地袭击了我。
这世界最不该有的道歉,就是为了自己喜欢而道歉。
不要这么说!
我该怎么告诉他,他的喜欢很珍贵,虽然我不敢接受,但是,我很珍惜很尊重很感动,为此坐立不安辗转反侧是因为无以为报,并不是避之不及。
但是口拙如我,此时竟然只能一再地重复,不要这样说。
他好像也怔了几秒,大概我的反应吓到他了。他脸上出现了一丝懊恼,竟然有些束手无策的样子:好了,我不这样说。不过,我说什么了?害你都快挂眼泪了。这么爱哭?
不要道歉。
好,我不道歉。我只是...看你躲我躲得辛苦。他笑了一下。以后我不这样了,我保证。
那你也别躲我了好不好?这样你累,我配合让你躲,也很辛苦啊。
呃?
难道这几天我成功避开他竟然不是因为我聪明机灵吗?
他苦笑了一下,天天想办法跑厂区和上海,明天我是想不出借口再去上海了,你也别跑了怎么样?
我猛然一阵内疚,胡乱点点头:不会了。
真的?
再点头。
嗯,那今天陪我加班?
我点头...到一半,啊?
我终于在日常的加班中,找回了和林屿森相处的节奏。加完班后的晚上,我也终于没有再失眠,香喷喷地睡了个好觉。
早上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已经消失了,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已经患上了加班qiáng迫症的可能xing有多大,为什么加班反而看上去气色很好,不加班反而没jīng打采呢?
这一天照例是忙碌的一天。
林屿森好几天没在办公室了,积累的工作也不少,一上午都坐在办公桌后,我只要一扭头,就能看见玻璃窗后,他挺拔的身影。
当然我才不会有事没事扭头。
我的工作也一大堆,上午要做预算,下午年会上要发的奖品送到了,我和后勤部的同事一起在楼下收点奖品。
后勤部的同事叫小段,和我还算比较熟悉,他点货,我拿着清单核对,间杂着也聊聊天。聊着聊着,小段忽然提起了一部电影,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听说很jīng彩,再不看就要下档了,周六我...
这部电影不适合她看。
和煦的嗓音忽然就在旁边响起。
我和小段一起扭头看过去,之间林屿森林副总和几个厂部的主管正站在我们身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一副淡定自如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上次在电影院她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我:...
很好,这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我身上,除了林屿森。
他好像完全没说过那两句话似的,你跟施工方沟通一下,排水系统的方案要重新修改...
如果不是主管们神游天外的表qíng,我简直要怀疑刚刚两句话不过是我的幻觉。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走了。
留下我和小段面面相觑,最后小段尴尬地笑了一下:这部电影你真的看得睡着了?
是啊。
好像...还靠在他的肩膀上。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看过没有,好不好看,周六我想和女朋友去看一下。
其实还不错吧,起码上半部蛮好看的,我睡着时因为...
因为旁边的气息太令人安心了...
奖品收点完毕,小段跑回楼上叫人下来搬东西,我留下守着东西再复核一下记录,做一下备注什么的。
一时办公楼门口就只剩一下我一个人。
写了一会备注,我停下笔,一个人站在原地,想着想着,就笑出来了。
背上猛然被重重拍了一下。
一回头,殷洁朝我扑过来,啊啊啊,我都听说了,聂曦光,你要是在否认林副总在追你,我就跟你绝jiāo啊!
就像林屿森说的那样,他追我,并不是我的负担,也没什么不可见人。就算我现在未曾放下,没法接受,也没必要这么扭扭捏捏,躲躲闪闪。
我曾经那么勇敢地追求过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同时勇敢地被一个人追求?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突然放下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心底的枷锁。
殷洁还在抓着我的手臂要换,bī问我答案。我朝她笑了一下,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认真地吐出两个字
你猜?
35.
我被殷洁揍得抱头鼠窜。
等小段叫人下来把东西搬完,我也完成了任务,回到了办公室,毫无意外地迎接到了一大波人殷洁式的目光...
流言的传播速度是有多快啊!
再过几分钟就能下班了,林屿森还在办公室和那几位主管开会。我收拾收拾东西正准备走人,忽然接到一条短信。
抱歉,刚刚事出突然,危机公关一下,现在想来有欠考虑。
我立刻扭头朝林屿森的办公室看去,他一本正经地开着会呢,目不斜视的样子,简直无法把他和发短信的人联系起来。
我想了想,默默地关了手机。下班音乐响起,我也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办公室,然后就一路小跑地跑回了宿舍。
呃,我也不知道我为啥要用跑的,反正就这么gān了。
食堂也没法吃,在宿舍里啃了包饼gān,熬啊熬啊,终于九点了,我又跑到办公楼旁边的停车场看了一眼,确定林屿森的车已经不在了,我打开手机回了条短信给他,然后飞快地再度关机。
做完这些,我的心qíng一下子好到极点,无以排遣,gān脆去公司小超市买了一堆吃的,回到宿舍拆拆这个,吃吃那个,正挣扎要不要再来个泡面,敲门声忽然响起来。
我的动作顿时停滞了。那不疾不徐的标志xing敲门节奏,瞬间让我心底浮起三个字
不!会!吧!
我犹豫了足足一分钟,敲门声都停了,才起身磨磨蹭蹭地开了门。不出所料的,高大挺拔的男人正靠在对面的墙上,笑而不语地看着我。
我咳了一下:...你还没下班?
不可能啊,明明车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