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浑身颤抖,面容扭曲若鬼,涔涔冷汗打湿了地面,却诡异的端坐原地不能动弹。
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青筋有如无数小蛇游走,又如老树盘根错节,渗出点滴腥臭污渍。
凄厉的惨叫声回旋在空荡荡的灵堂,白绫袅袅笼罩的墨美人,眉宇间的哀愁都似乎少了一丝。
吴福蜷缩成一团,丝毫没有被惊醒的样子!
好在这里是灵堂,王府之人不待见这一老一少,连供品都没人来上,这时候根本没人来看。
就算听见了,估计也会装作不知,指不定还会暗暗拍手叫好,赶紧死了干净!
“哇,你的窍穴里,怎么有许多臭东西啊?好恶心,看我烧死它们!”
女娃的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好似能看到她挥舞着拳头,冲着某种东西发怒的可爱模样。
“我……你快出来!哇呀呀,烫死我了”
吴明满面扭曲,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心中直骂不已。
这是在他身体里玩火啊,而且是武者最重要的丹田!
那小丫头怎么看都不靠谱,可别把自个儿给玩坏了,武者梦寐以求的内力,他还没来得及见到,更别说享受了,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翘辫子!
只是随着腹部气海窍亮起紫光,一缕灰黑色气流消散,身体竟然莫名的轻松了不少。
这些灰黑色气流冰凉诡谲,透着阴森之气,只是看一眼便觉通体发冷,便不寒而栗。
吱吱!
隐约间,一声邪意十足的尖叫,令他激灵灵打个寒颤,牙酸不已。
一闪而逝,好似幻听,又无比真实。
“咯咯,好多臭东西哇,要不是我,这些臭东西肯定会害死你,你说要怎么谢我啊?”
紧接着,腹部气堂窍紫光乍现,脑海中再次传来女娃邀功似的兴奋呼喊。
吴明一声不吭,咬牙坚持,隐约间心中明亮,女娃做的事情,于己好处极大!
在痛并快乐中,丹田位置的紫光越来越亮,透体而出,沾染的整个人好似沐浴到紫气之中,神色渐渐平静,甚至多了一丝出尘气质!
若非满身腥臭污渍,枯瘦如干尸的身材,必然能看到吴明容光焕发的清秀面庞!
此时的吴明,沉浸在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触中,脸上露出了恬淡如婴儿酣睡的神情,渐渐睡去。
“呜,臭家伙竟然睡着了,哼,这些臭东西竟然这么多,好累啊……不行,我要睡觉休息去,下次一定要多跟他要好闻的……”
依稀间,女娃的声音透着疲惫、虚弱,紫光渐渐敛去,化作一缕光焰,融入到莲灯中,仅留一缕寻常灯火,忽明忽暗,好似随时会熄灭。
……
“殿下,殿下!”
当吴明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吴福那张橘皮老脸,正满目担忧的急声呼唤。
“福……福伯,我没事,只是睡着了!”
吴明一个机灵醒来,下意识看向莲灯,扫视四周。
诡异的是,地面上的脚印消失不见,若非身上的衣衫确实烧煤了大半,都以为一切是幻觉。
“殿下,你身上的味道?”
吴福老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吴明身上的衣服都是经他手穿戴,怎么睡了一觉就成这样了?
“呃……做噩梦,吓出了一身臭汗,幸亏母妃唤醒我!”
吴明心有余悸的暗暗看了眼莲灯,心里也在庆幸,吴福老眼昏花,没发现破绽。
这表情倒不是装的,女娃助他点燃命火,堪比洗筋伐髓,脱胎换骨,个中滋味,任何人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哎,殿下受苦了,如今……宫中来人,让您立刻准备进宫,晚了可是大不敬之罪,指不定那些人会编排什么罪责!”
吴福心疼的扶着吴明,生怕他再次昏死似的,一刻不敢离开。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阵阵喧嚣。
吴明深邃的目光落在外面,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近黄昏!
没等思虑清楚眼下的情形,房门被退开,几个小太监簇拥着韩公公走了进来。
“韩公公,那倒霉鬼八成尸体都凉了,咱们就是来走个过场,这王妃的灵堂也够寒碜的,连个像样的物件都没有,让我们空手回去,这差事干的真窝火!”
“谁说不是呢,就算有好东西,也早就被王府中的人分了,哪儿轮得到咱们!”
“什么鬼东西这么臭,是茅坑吗?还是那个废物的尸臭,哈哈哈……呃!”
走进来几个笑嘻嘻的小太监,看到杵在灵堂中的一老一少,有如见鬼。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王妃娘娘灵堂污言秽语……”
吴福气的直哆嗦。
“老狗,敢对杂家无礼,掌嘴,打死了事!”
韩公公尖声尖气的挥了挥手,几个小太监狞笑着围了上来。
根本没把吴明这位小王爷放在眼里,更不把故去的王妃当回事。
“你你们……”
吴福人老气衰,哪会是小太监对手,忙护着吴明后退,惊怒之下连话都不利索了。
啪啪!
人影一闪,吴明来到前面,甩手几个耳刮子,将小太监们扇的找不着北,冷冷盯着目瞪口呆的韩公公,森然道:“韩公公,你确定要在这种事上耽误时间?”
谁也想不到,传闻随时会病死的吴明,竟然会如此利落的身手。
但看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吴明,韩公公心下又明白了几分,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到了嘴边的狠话,也咽了回去,犯不着跟个将死之人较劲!
“哎吆歪,小王爷,您怎么不梳洗打扮一下,要穿这样一身去见皇上,成何体统啊?
吴总管,您也是京师老人,这点规矩都不懂,可是要小的们难做啊!”
韩公公变了脸色,打量一身破衣的吴明,皱着鼻子,似乎在嫌弃他身上的汗臭味。
“韩公公,殿下刚回京,一路舟车劳顿,又在病中,这才昏睡不醒,还请你……你们……”
吴福老脸煞白,赶忙拉着吴明到侧厅洗漱,生怕韩公公再找由头出手。
好在他醒来早,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烧了点热水,仅够吴明擦洗一番。
眼见韩公公不耐催促,赶紧将之前送来的衮袍给吴明穿戴。
可这觐见礼服,极为繁琐,他一个独臂残疾,根本侍弄不过来。
有心招呼小太监们帮忙,却发现几人眼神恶毒如狼,哪敢说话。
“福伯,我自己来吧!”
吴明心底满不在乎,身体却好似气的颤抖,抓起绣满张牙舞爪龙蟒的锦服自己穿戴。
可这玩意他根本弄不明白,愣是给两人忙活的出了一身汗。
可怜堂堂小王爷,竟落魄连个小太监都支使不动的地步!
“嘁!”
不知谁嗤笑一声,引得众小太监哄笑不已。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殿下更衣?”
吴福情急之下,急吼吼道。
“老狗!凭你也敢让小王爷称呼福伯,乱了体统,就算打杀了你,也没人说三道四!”
韩公公目中寒芒一闪,上前就打,却被吴明先一步挡住。
“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福伯?”
吴明双目赤红,面色难看的扫过众太监,恰似一个受到羞辱而不忿的少年,但心底却惊诧不已,“不应该啊,以我的心境,不说古井无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起码也不会因为区区羞辱就动怒,莫非是记忆影响了心神?”
此时,吴明隐约察觉到,数次熟稔的唤吴福为福伯,并不单单是为了适应这个身份,恐怕更多的是因为前身的记忆影响。
因为,那愤怒是由衷而发!
“哼,你敢骂杂家?”
韩公公气的细眉倒竖,声音尖利无比,身上更是涌动起一股森寒如渊的恐怖气息,直扑吴明而去。
他不敢在此时对吴明动手,却敢动吴福,没想到吴明如此维护!
“韩竖,你想干什么?”
吴福老脸煞白,下意识就要挡在吴明身前,可被这股气息压的几欲喘不过气来。
“韩公公好大的威风,这是打算要带我的尸体去面圣了?”
反倒是吴明,好似没事人般,淡淡道。
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吴福拼了老命,为吴明挡住了这股压迫!
“你……你本来就是个病秧子,王府上下谁不知道?更何况,这一路回来,大半时间昏迷不醒,在这灵堂中,思念父母,优思自身,悲痛交加而死,也并非不可能!”
韩竖阴测测踏前一步,白皙的手掌缓缓探出,似乎要出手。
“呵呵,我乃是大宋堂堂异姓王嫡孙,就这么死在了自己家中,韩公公认为,会没人怀疑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韩公公可是打算杀光这里所有人,以遮口实?”
吴明怡然不惧,条理清晰道。
就连吴福,都诧异无比,怎么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小王爷,会有如此口才?
“小王爷,你把自个儿看的太重要了,若真有人会怀疑,这一路怎会如此受折腾?”
韩竖瞳孔微缩,冷笑道。
“我没死在路上,就说明我有活着的价值!”
吴明淡淡道。
“没想到,小王爷还是个聪明人,可惜,你招惹了我,这世界上,有太多手段,能让人死的不明不白……”
韩竖面色更显阴沉了几分。
“嘿嘿,韩公公,你认为我现在这样子活着,比死了能好到哪儿去?
倒是你,奉旨而来,带回去的却是我的死讯,皇上要我去觐见,必然是想见到活着的我!”
吴明咧嘴笑道。
“好好好,不愧是吴王之孙,当年他老人家叱咤京师,也不过如此了!
小王爷有命,奴才们莫敢不从,只是您可别嫌奴才们笨手笨脚!”
韩竖怒极而笑,冷斥一声,挥袖转身离开,心底阴郁无比“哼,什么狗屁小王爷,不就是个废物、病秧子,看杂家怎么玩死你!”
纵然吴明再不受待见,以他的身份而言,至多暗地里穿小鞋,但绝不是什么人都敢一指加身!
这老阉狗根本没打算动手,一直是在试探!最后竟然用捧杀之法,给我下绊子,到底是哪一路人?”
吴明对自身处境加深了几分认知。
众人七手八脚,将繁琐的服饰、配饰穿戴整齐,本就体弱的吴明又被折腾了一番,这才向皇宫而去。
好在,一路上是坐马车,若是骑马或步行,刚刚有所恢复的身体,就得折去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