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荼被我猛然间的表白震得手足无措,他搂着我的身体,“你快要死了,怎么回事?”
我不去管生死的问题,只是执着盯着他,他的面庞映在火光里,真个儿艳光绝丽,神人临世,我抚摸着他的脸,“我本是一尊无悲无喜的人偶,千年万年,餐风饮雪,自遇见你,方知人世爱恨离愁,种种苦痛也开出欢喜的花来,次次磨难也生出丝丝的甜来。斯人如玉如光,遇到即是相见欢,只是,我像个小偷,怀瑾握瑜,小心翼翼捧着,可玉还是快碎了,光还是要消逝了。”
“于这世间而言,我是个不应该闯入的小偷,我偷得浮生半世欢,满身风雪凄冷,但偶然闯入一间温暖的小屋,见了人间温柔,我本该默默来,默默走,可我不想做无声无息的梁上君子,我不仅想偷走心上人的心,还想告诉他我真真切切来过,明明白白爱过。”
青荼对着我的表白,又惊又喜,他小心翼翼望着我,“我心亦如你心,我在大荒流浪数万年,本就是个孤魂野鬼,我入了红尘,不过就想看看这世间的戏,在繁华红尘里浪荡,就这样游戏人间。可遇见了你,对这个世间,对你,我都想认真一次。”
我和青荼紧紧相拥,地狱里,我们像是一对相互依偎等待焚烧的兽。
莫干不屑道:“矫情!”
冥帝玩味望着青荼,“可怜的魔君,你的心上人就要死了,是你亲手杀死了他。可孤却可以救他,只要你敢走到孤的面前来。”
青荼整个人变得恐怖无比,他冷酷望着冥帝,“什么意思?”
我正要解释,“青荼,与你无关,我本是人偶,历经千万年,几番磋磨生死,早就朽烂了。”
青荼双眼空洞望着我,“所以,你是真的要死了。”
我一时语塞,不敢看他的眼睛。
青荼猛地甩开我,向着台阶而去,他的状态不对劲,跟魔怔了似的,我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像是听不清见我的话似的,双眼通红,一步步向台阶处走去,地涌金莲,他缓缓走到冥帝面前,“什么意思,说清楚!”
冥帝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似的,“你的心上人要死了,唯有头顶上的地心石可以为你的心上人重塑身躯。你只有拿掉它,你就可以永远同你心上人在一起。”
我察觉不对,拼了命向着青荼而去,待我冲到他面前,发现他魔怔了似的,望着地心石一动不动,良久,他通体金光大盛,竟伸手去取地心石。
当青荼触碰地心石时,地火涌动,群鬼咆哮。恶鬼们都躁动得在地狱里张牙舞爪,他们仿佛摆脱了什么桎梏似的,尖叫着,咆哮着。
而冥帝也兴奋,战栗,她平凡的面容上一双灰蒙蒙的眼射出妖异的光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野兽的气息。
“不行!地心石不能取,它镇压冥府最恶的鬼,若将它放出,恶鬼横行,群鬼出,三界即将大乱。”云崇似乎有些焦急。
“镇压冥府最恶的鬼?这地心石似乎镇压得是冥帝。”
我猛然反应过来,冥帝就是世间最恶的鬼。
我倒抽一口凉气,青荼似乎也承受不住地心石,他口吐鲜血,浑身经脉根根突起,似乎要爆炸了般,但他似乎是没有痛觉似的,他面色潮红,兴奋无比,只一味施法与地心石相抗。
地心石上设有法阵,一时半刻他取不下来。
我忍不住冲上去抱住青荼,可我一靠近他,就被他身上的金光弹开。我将目光朝向冥帝,地狱群鬼躁动,浮屠塔里关着世间最恶的鬼,大约都是靠着地心石的镇压,冥帝可以驱策群鬼,若她离了冥府,天下将要大乱。
我举起破穹刀,向冥帝刺去。
冥帝朝我投来诡异的一笑,我心下一惊,冥帝竟然变成了主人的模样,他银发散乱,双目流血,神情癫狂,正是梦中的模样。
“破天!”
“天奴!”
他流着血的瞳孔映着我茫然无措的面庞,我本要向冥帝的心口刺去,可见了主人,我却立马将刀收了回来。
我脸色苍白,问冥帝,“怎么回事?”
冥帝无不怅然地笑,“这块地心石是盘古心,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天地随之诞生了无数的邪祟,盘古大神取这盘古心来镇压着邪祟的,大神见邪祟在地狱苦苦挣扎,于是流下了一滴悲悯的眼泪在心里,这滴眼泪得诸天神佛的浇灌,成长为天地间的灵体。可盘古心毕竟镇压着世间的邪恶,久而久之,这具灵体也染上了魔气。诸神相继证道,天地间需要一位守护神,于是女娲大神在身归混沌前,号召诸神将盘古心泪化成的神一分为二,象征光明的那处留在三界,象征黑暗的那面永伦地狱。”
“小人偶,你已经猜出来了,不是吗?”
“你说盘古心泪化成的神是主人和你?你与主人是一体两面?”
冥帝赞许道:“不愧是从我们身上取出的一块骨,还算是不笨。”
我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主人明明是在昆仑成神的。”
冥帝冷哼一声,“诸神将盘古心泪的光明面投到昆仑,让他在昆仑栉风沐雨,承恩得露,成世间尊神,为人所敬重,而我却只能永远沉沦地狱,饱受千生万世的折磨。凭什么?”
冥帝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努力平稳了心绪,他望了望青荼,“猎物已入彀中!”
我见青荼摇摇欲坠的身影,心中方寸大乱,冥帝施法控制了青荼,若要救青荼,必要杀冥帝,可杀冥帝就是杀主人,我该怎么办?
“破天,天奴,杀了我,你自己杀我。”主人的法相在冥帝身上隐现。
冥帝平静的面容一阵扭曲,“毗天,你与我本是一体,你却可以享受光明,我却要永伦黑暗,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蕴含悲悯之力的盘古心泪没了,那镇压地狱的这颗盘古心也将破碎,届时地狱邪祟尽出,三界就要永远沦亡。”
“破天,你若不怕你主人也死了,就尽管来吧!”
冥帝锁链加身,可主人附着在他身上,我投鼠忌器,也不敢轻举妄动。
主人神情庄严,“我从来不知这世间还有一个我存在,你元神这般强大,虽然见不得光明,但也可以偶尔分出一缕元神去往人间。”
冥帝面容狂乱扭曲,“哼?一缕元神怎么可能离开本体太久?孤要得不是一时的自由,是永远的自由。孤是去过一次人间,那时镇压地狱恶鬼的力量变弱,群鬼躁动,女娲那帮鼠辈竟以地狱异动为由,给孤下了禁制,设了法阵,让孤永远困守于此。”
“若我永沉地狱,那你凭什么高高在上,享受人间自由和光明?”
青荼的气息愈发弱,我跪在主人面前,“主人……”
主人与冥帝的法相交替隐现,这毕竟是冥帝的地盘,主人无法长久维持法相,他又重复一次,“杀了我,你自己杀我!”
待主人身影消失,我将刀狠狠扎向冥帝心口,可刀刚刺入心口,冥帝就变作了主人的模样。
我心中又惊又痛,跌坐在地,爬到主人面前,“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