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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仍然漂浮着曼陀罗的甜蜜香气。
    松虞坐在原地,手指摩挲着打火机光滑的表面。忽然微微一笑,将它也扔了下去。
    再见?不必再见。
    她永远不会再来s星。
    寂静无声。良久才传来“啪”的落地声。
    楼梯间的漩涡,像是无尽深渊,将这只昂贵的打火机——连同这段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之间的插曲——都彻底吞没,摔得粉身碎骨。
    而松虞抚弄着手指上的烫痕,突然又想起来,自己还有一通电话没有打完。
    她拿出手机,向李丛拨回去。
    立刻接通了。他像是一直在等着这通电话,一上来就阴阳怪气地说:“陈导好大的忘性啊,还记得回我?”
    松虞平静地看着他。
    她突然意识到,他们很久没有过心平气和说过话了。
    她说:“李丛,我们认识有多久了?六年?七年?”
    李丛“哼”了一声,又要说什么。
    却直接被松虞打断。
    “我一直记得,是你投资了我的第一部 电影。你对我有知遇之恩。”
    “所以哪怕这两年,你故意压着我的戏约去扶持新人,我没有生气过;你给我派这些无关紧要的工作,给其他人擦屁股,我也无所谓。”
    尽管松虞的口吻始终波澜不惊,李丛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想要插嘴,却始终找不到机会。渐渐只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刺眼的白炽灯下。羞恼又恐惧。
    因为他终于明白,原来蠢的人只有他自己。他那些小把戏,她早都看见了。
    松虞继续道:“可是今夜,我差一点死在那个剧场里。都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走马灯,于是我才明白,原来很多所谓的坚持……都不重要。人都是会变的,我会变,你也会变。”
    “我们解约吧。”
    在听到“解约”二字的时候,李丛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说什么?”他气得手一抖。
    没想到恰好茶杯歪了,滚烫的水泼在手背上。他整个人都惊得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像个笨拙的小丑演员。
    一边还不忘冲她喊道:“陈松虞,你别太忘恩负义!你真以为自己是艺术家?有多少人能忍得了你这个臭脾气?你知道两年前那部电影让我亏了多少钱吗?你也配跟我谈解……”
    松虞平静地说:“我也让你赚了不少钱吧。”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当年如果没有我,这家电影公司开得起来吗?”
    李丛简直暴跳如雷,不顾烫得发红的手,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你、你……”
    松虞:“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就这样吧。”
    然而李丛却高声叫道:“你这个白眼狼!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看看这圈子里有几个女导演?你再有能耐,过几年还不是要乖乖滚回去结婚生孩子?”
    松虞脸一沉。
    李丛知道她最讨厌别人拿性别说事,才故意这样刺她。
    于是她冷笑道:“我的终身大事不劳你挂心,不过到底同事一场,我也给你个临别忠告。”
    她扫了一眼李丛头上的鸭舌帽。
    认识李丛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曾摘下帽子示人。同事们一度以为这是某种时尚,只有松虞知道为什么。
    “买顶假发吧。”她讥诮地说。
    *
    池晏倚着墙吞云吐雾。
    灯影落在他脸上,劈开半明半暗的、英俊的侧脸。
    他一边咳嗽,一边低低地笑出声。
    根本没想到,自己只是躲出来抽根烟,竟然能听一出好戏。
    当然,他刚才并没有走。
    只是她想赶走他,他就顺她的意,陪她把戏演足。
    好在现在她已经离开。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咳嗽。
    “咳咳……咳咳。”
    最近池晏烟瘾总是很大,甚至于像病态一样,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抽了太多烟,刚才和那女人说话时,他竟然一度觉得心跳很快,大脑皮层通电一般,躁郁不安的悸动。
    但这感觉稍纵即逝。缭绕的烟雾里,他又看到她的身影。
    她将双手倚在栏杆上,上半身尽情向后仰。
    这姿势勾勒出她的腰肢,像一只隐秘的喙凤蝶,于黑夜里徐徐将自己展开。
    楼梯门又开了。池晏抬眸,以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急迫朝下望去。只是进来的当然不可能是她。
    而是他的心腹徐旸。
    “池哥,事情很顺利。”对方毕恭毕敬道。
    “哦。”池晏捏着烟,懒洋洋地倚靠回去。
    徐旸继续汇报:“现场痕迹已经清理干净了,星际警察两分钟以前才到。这帮吃公粮的人,效率真是低得可以。”
    “一群废物。”
    “警察队长问您有没有时间去做个……正当防卫的笔录。”
    “让他自己滚去跟律师谈。”
    “……好的。”
    “杨倚川呢?”池晏又问。
    “人没事,也去医院了。路上听到他与公爵打电话,一直在感谢你。看来我们这出戏演得很成功,他完全没起疑。”
    池晏笑了。
    冷淡的,懒懒的笑。
    他早知道今夜的一切都尽在自己掌控之中。
    阴谋,欺骗,杀戮。所有事情都在按照他编排的剧本上演,毫无难度,也没有任何意外。
    然而成功来得太容易。
    他竟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甚至不如在楼梯间里抽烟有意思。
    直到徐旸又犹豫道:“还有一件小事。刚才清场时,有个兄弟说在现场找到一台摄影机,正对着舞台,机器还是烫的。”
    池晏慢慢站直了身体,好像终于对他的话产生了一点兴趣。
    他似笑非笑地重复:“烫的?”
    徐旸:“对,老机器,散热慢,应该是杨公子的拍摄团队落下的。保险起见,兄弟们还是将它给搬走了。要让他们直接砸了吗?”
    池晏笑了:“不必,先把芯片拿出来。”
    仍然是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然而那双狭长的黑眸,却慢慢展露出一点危险的侵略性。
    这机器属于谁,显而易见。
    陈小姐,他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看来她给他制造了一点小麻烦。
    骨子里,池晏喜欢玩火,是个追求危险的疯子。否则今夜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他甚至希望,这位陈小姐,真的拍到了什么自己不该拍到的东西。
    这样一来,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抓住她。
    第一次,她只是陌生人,他允许她拒绝。
    但从现在起,他与她,就不再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池晏的脚边本就堆满了凌乱的烟头,如今又多一只。
    一脚下去,他狠狠踩灭烟蒂,火星四溅。那一瞬间,耳畔仿佛听到“滋”的一声——
    火。电流。悸动。红唇边的一团橙花。
    同时在他的大脑里炸开。
    这一夜才刚刚开始。
    第4章 她的胆子,比他想得更大。……
    松虞从楼梯间出来时,大厅里的人走得稀稀落落,季雯也不知所踪。
    这时她才发现,其实刚才季雯给自己打过几通电话,但是她的手机却不巧一直在占线。
    季雯最后一条留言,是将航班信息发给她,松虞一看只道糟糕,出发时间很近了。她赶紧冲出剧场,从各大媒体饥渴的无人机轰炸里杀出重围,拦了一辆空中计程。
    但路上果然堵车了,并且堵得十分夸张。松虞打开卫星航图查路况,高空轨道是一片水泄不通的深红。电台频道里,主播以近乎惊心动魄的语气,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今夜剧场的这场袭击事件。
    “据警方透露,凶手已被当场击毙。被击毙凶嫌林某今年37岁,已确认其身份为通缉逃犯,疑有严重反社会倾向。目前该事件已造成2名保安死亡,1人重伤,7人轻伤。”
    “今年以来,s星已发生多次街头枪击事件,并导致上百名无辜市民死于非命,而警方对此始终毫无作为,这令我们感到震惊和担忧。这一突发暴力事件,是否再次暴露现任总督梁严,治下不严,警力薄弱?而今正值换届大选的关键时期,距其任期结束仅剩一年,梁严是否还能顺利连任……”
    松虞听得心烦意乱,直接关掉了新闻频道。又觉得按照现在路况,肯定是怎么也不可能准时到机场了。于是她打开了改签系统。
    不幸又多一条噩耗。
    今夜满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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