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适合告别的好时候。
祁央偏过头，注视着同样躺在摇椅里的爱人，良久才轻轻喊了一声：
“漂亮姐姐。”
同年轻时一样，当从祁央嘴里听到什么她感觉值得发笑的事情时，容成姣总是笑得前仰后合毫无架子，只是这一次，她的笑意总会无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早都是半截入土的老太婆了，还漂亮姐姐，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在小茶壶眼里，姐姐永远是最漂亮的那一个。”祁央也被她带笑了，“而且，谁能想到这叫了一辈子后就不能也不愿再改不过来了呢。”
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令人动容的话，容成姣终于睁开了眼。她盯着祁央，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浑浊。
“六十年，我们原来已经一起度过了整整六十年……瑶瑶，我们这是不是算……真的走完了一辈子？”
“是。”祁央用最笃定的话语回应。她伸手为容成姣整理着已经斑白的鬓发，忍住将要汹涌而出的泪水，“我也没想到啊，明明感觉只是眨了下眼，但原来我们这一辈子……真的就要这么过去了。”
容成姣拉住祁央，像这一生中千百次那样娴熟地与她十指相扣。她不错眼地看着祁央，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无病无灾、无伤无痛、免飘零、不嗔苦，一晃眼就在这庭院中执手而眠，足够了。瑶瑶，足够了。”
祁央嘴唇翕动，感到心脏被狠狠揪起。
总部没有骗她。
她和她，真的顺利安稳地共度了一生。
家人没有再竭力反对，世俗的眼光也大方接纳。
在她们晚年的时候，二人最后选择回到那幢临海的别墅，就这样想给一生的旅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漂亮姐姐……”
祁央正想说什么，却见容成姣慢慢地冲自己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孩童般天真顽皮的微笑，眼底却好似有水光闪动。
“瑶瑶，答应我，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一定要用你的‘巫术’找到我，好吗？”
祁央怔住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当时说的那句话，容成姣竟然记了一辈子，也信了一辈子。
所以在后来，容成姣从未和她提过那些是是非非的所有疑点，也没有多问姚昊天或者杨依然事件的细枝末节。
她永远放心地将一切交付给她。
祁央颤抖着用力点头，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
容成姣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心头的重担一般，目光终于渐渐地涣散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容成姣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按在了未曾取下的项链吊坠上。
纵然时光蹉跎，岁月如梭，那翩然欲飞的比翼鸟竟是依旧未曾褪去半分的光色，温润闪耀，一如当年。
“死而复生，必在一处。瑶瑶，我等着你。”
慢慢呼出最后一口气，容成姣靠在祁央肩膀上，如同陷入酣眠般微笑着阖上了双眼。
＊
“阿央。”
谁？谁在喊我？
“阿央，我是233，你倒是看看我呀。”
心头一紧，祁央猛然睁开眼，顿时被那只贴的死近以至于无限放大的黑白团子吓了一跳。
她腾地往后连退几步拉开距离，顿时换来233一个受伤的小表情。
“绝情的女人。”
“这你不能怪我。”缓过神来的祁央揉着太阳穴甩锅，“在世界线收束后你就彻底消失了，接近六十年不见，我现在要是不惊讶，那才叫薄情寡义。”
“唔……对哦，你说的有理。”
傻了吧唧的233立刻就被糊弄过去了。
“容成姣离世后，我按照你当初请求的那样已经将你作为闻瑶瑶的灵魂彻底抽离。同时按照任务需要，对目标攻略人物的所有情感淡化至初始值。”233翻出面板，“准备好开启第二个世界了吗？”
祁央现在刚刚脱离第一个位面，大脑还有点恍惚，这会便下意识点了点头，先将任务背景和马甲信息尽数接收。
“请看这平平无奇的校园背景，再看这平平无奇的学生身份，然后看这百分之八十的剧情接收度，最后看这‘剩余积分’一栏好看的大鸭蛋。来，属性强化随你挑。怎么样，我大方吧？”
消化完信息的祁央移开目光，用十分之嫌弃的表情“唾弃”了一番233：“二选一，可真是太大方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除了“容貌”，这次的校园背景，祁央居然还有“智力”一项属性可选！那自然谁不选谁傻子。
等祁央确定了，233忽然露出一个很人性化的坏笑。
“哎呀，忘记说了。由于这项属性在该位面严重受到时空法则的限制，所以你不仅要接受信息扩容的痛苦，相应的也要付出一点点身体素质下降的代价。”233用两只耳朵比了个“一点点”的距离，“而且你聪明归聪明了，学还是要学的撒。”
“我x！”
祁央差点气得当场起义，不过下一秒就被大脑深处传来的剧痛轰成了战五渣。
“咳咳！那么现在，学徒阿央原本智力评定为b，属性强化后为a＋，后续的强化值需要靠积分换取。”
233“贴心”地将又气又疼以至于开始张牙舞爪的祁央推向时空之门，却在最后一刻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话。
“笨蛋阿央，好好珍惜这为数不多可以专心致志获得容成姣好感的世界吧。”
祁央：“？”
身形踉跄了一下，祁央刚站定，还没来及四下打量就听见身后传来询问声。
“你就是今天准备转来我们学校的谭之寒同学吧？”
闻声回头，入戏贼快的祁央冲这位急匆匆赶来的女老师礼貌地点头问好：“我是谭之寒，老师好。”
“你好你好。”自我介绍姓刘，这位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师笑起来很和蔼，“走，我带你去你的新班级。”
乖巧地应了一声，祁央跟上刘老师。
现在大概是午休时间，偌大的校园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在经过操场时，几个原本躺在草坪上的男生在注意到未穿校服的祁央后，也不管她身旁跟着的刘老师，直接轻佻地吹起口哨。
“别理那群混小子。”
祁央淡淡地笑了下。
这次她虽然没有之前娱乐圈世界中超越s的外貌强化，但是沿用自己原本容貌的祁央依旧有着极为不俗的魅力，哪怕是现在未施粉黛的小脸儿依旧是十分的出挑精致。
依次为祁央介绍了一下学校里的各个楼层建筑，两人正要往班级教室走去，刘老师上衣口袋忽然震动了一下。
取出手机简短地进行了一番通话，刘老师看向祁央，面露难色。
“刘老师如果是有什么要紧工作的话还是先去忙吧。”祁央立马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看起来十足十的乖学生模样。
“这……”
刘老师显然左右为难，不过她很快找到了完美的解决办法。
“哎！小容！你过来一下！”
她朝不远处一位呈诡异姿势贴墙行走的女子招手。祁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明显感觉出对方在被喊住后，整个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和……
绝望？
待这位戴着墨镜口罩身穿职业装蹬着高跟鞋的女子走过来，祁央看到刘老师指了下自己。
“小容，这是之前我跟你说的准备转到一班的谭之寒同学，我这边临时有点事，麻烦你带她去一下班级。”刘老师和颜悦色道，“我记得你下午没课吧？所以拜托你一定要努力帮助新同学适应新环境哦，等我忙完会去检查的。”
这刘老师对同事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劲啊。
祁央试探性地戳了下233，后者果然在装死。
这边，虽说有着镜片遮挡，但是重新扯回注意力的祁央就是能莫名感受到一股快要将自己瞪穿的充满怒火的视线。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她终于听到对面的女子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呵呵，一定，一定。”
“那真是太好了。”
祁央偏头注意到刘老师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随即潇洒远去。
注视着刘老师离开的背影，祁央还没反应过来，忽地感到自己的后衣领被人一把拽住。
“哎哎！容老师！您这是要把我带哪儿去？”
祁央拗不过对方仗着鞋跟多出来的那点儿身高优势，只能跟随着对方的脚步被拉到……
祁央：“……您……是想让我先从厕所里开始结识新同学吗？”
“我说呢，班里前些天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要转来的漂亮小学霸原来是你啊。”
整个人被狠狠地压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祁央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她为啥不能换个别的地方。
见状，旁观的233不禁捂脸怀疑这孩子的智慧究竟有没有加到点子上。
“谭之寒是吧？好，好得很，我记着你了。”
愤恨地一把将口罩和墨镜尽数扯下，面前露出真容的少女也不管祁央瞬间瞪大的双眼，居高临下地捏住了后者的下巴。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二者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祁央却几乎不敢深嗅那熟悉的玫瑰花香，只任由对方如饿狼般打量着自己。
指甲慢慢划过祁央吹弹可破的肌肤，最后停在了她的唇边，没有再深入一步。
对面的少女忽然笑了。
“小学霸，我的第101次逃课计划可是因你泡汤了。说吧，对于你的‘罪行’，你准备拿什么补偿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