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秋生:“是我想岔了,师父为人心善,竟花费了一夜将我这烂摊子收拾后炼出新丹药来。秋生感激不尽。”
见她又要弯腰,纪素仪难得笑了声:“你是不是怕为师杀你?”
声音郎朗,语速不急不缓。
“同门相残是阳虚派的大忌,何况你我如今还是师徒关系。”
俞秋生脑子转的快,沉吟半晌后道:“原来如此,师父当真高伟,是我多想了。昨夜师父费心费力,还请受徒儿三拜。”
咚咚咚。
她脑门发红,面上表情严肃,又回到规矩的一面。
其实这时俞秋生想的乃是:原著中纪素仪没有杀他的徒弟,不过是因为占着师徒关系不好下手。且那样的冷漠,真不知道心里到底有多么想看着原主去死。
“今日不必你来泡茶。关于你体内灵气凝滞一事,为师自己会查清楚。好在你得了十一年的禁闭,如今不需出去丢人现眼。既然你想学习炼丹,走丹师一路,为师可为你启蒙。”
纪素仪谦虚道,因他是剑仙,在炼丹这方面造诣不及前者高。
他梳理好自己的发髻,而后就当真带着俞秋生去了浮空岛上的一间小药庐。小药庐在后山的一处瀑布附近,几棵云桂树郁郁青青,遮挡住炙热的日头。
被滤过一层的绿光洒在黑瓦上头,俞秋生站在树下,见他一推门,那门就轰然倒地。
他说:“年岁久了,未曾打理。”
纪素仪挥袖略微清扫了里面。
那墙角生了青苔,药架上长了几棵小蘑菇,不过东西齐全。大致扫了一眼,俞秋生觉得这儿太过清幽。
“师父炼了多少年的丹了?”俞秋生撸起袖子把里面的药炉子药架子摸了摸,触感冰凉,屋内苦涩的药味儿好长时间也未曾散尽。
“一百年。”
他低头揭开半人高的炼丹炉子,里面蛛网密密麻麻,俞秋生只探头看了一眼,当即转了个身。
她:“师父天资聪颖,一百年想必是旁人炼丹五百年的水准。”
屋里面两个人转了一圈,大多数时候全是俞秋生在拍马屁。
药庐后面还设了一张小床,人晚间可以在此休憩。
“我初入阳虚派的一百年里,剑道与丹师一道同修,比起师兄们来远不能及。后为了专攻一道,便放弃了炼丹。”
纪素仪垂眸,窗边的案几边缘刻了几个篆文,因过了多年,模糊的难以分辨。
当初刻上去的笔锋再锋利也因年岁磨灭了去。
俞秋生难得听他诉说往事,便积极引导掌门畅想未来。
毕竟任何时候未来都有无限可能,比起发生过的事情,它的不确定性造就了人向前的动力。
而纪素仪侧身就看到她托着下巴在那儿闭着眼睛喋喋不休。
分明十六七岁的样貌,先前在他身边装的一本正经,如今话一多立马原形毕露。
要是此刻她有尾巴,那想必摇的厉害。
看她那扬起的嘴角,分明是想劝纪素仪,结果却是喂了她自己一碗鸡血。
鸦青的眼线微微上挑,药庐里那一身白日染了屋外的绿光,纪素仪盯了半晌,她眼睫微颤,慢慢睁开眼睛。
整个过程像是破茧,最后一刹,素白的面容因那一双鲜活灵动的眼眸而陡然增色。
“师父怎么了?”
俞秋生不知他这般伫立在自己面前想起了什么,少年皮囊的掌门从来都是深不可测,叫他看一会儿俞秋生都浑身不舒服。
强颜欢笑。
“有只蜘蛛。”他轻轻挑眉,视线落在她的裙角。
紫红色的小东西缓缓往上,在他的注视下爬到了俞秋生的膝盖上。
好歹也是在梅雨季节抓过很多小虫的人了,俞秋生僵着脸,先询问师父这东西有么有毒。
纪素仪:“毒。”
俞秋生嘴抿了起来:“有多毒?”
“一口致命。”
俞秋生:“!!”
药架上干枯的药草纷纷掉落,被她那猛地一撞,差点整个木架子就翻了将她牢牢压住。俞秋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纪素仪袖手,歪头打量她,索性有惊无险。
这等小事告一段落,将屋内边边角角都弄干净之后纪素仪开始给她启蒙。
炼丹的基本知识并无多少,他丢给俞秋生的是一本差不过关于仙草的百科书。
“走丹师一路,无非要博闻强识,九州的万千仙草你都要记在脑海中。为师平日里都要抽问,你且用心看。”
“炼丹看似简单,但实地里不过消耗人的时间。为师一百年间能炼出的丹药能称的上极品的屈指可数。”他在昨夜翻出的书籍上将俞秋生的大名写上去。
桌案前影子落在墙面上,俞秋生打了个哈欠。
眯了眯眼,就见纪素仪在看外面的瀑布。
水流湍急,阳光下如鱼鳞似地反着光,一尾银鱼适时越出水面,水花四溅。
他望了许久,抬手揉了揉额角。
尘封已久的画面一一浮现,脑海里泛黄,都如同长了青苔的墙面,斑驳古旧之后生出生机。
“师父!”
现实里这一声格外熟悉,咬字清晰又不拖泥带水。
俞秋生把他从记忆深处喊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