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垂眸,剑身如镜,照出他阴沉的眉眼。忽而手上的动作一顿,擦拭的帕子便被剑刃划破,割伤指腹,红色血珠顺着剑身滚落到雪地之中,刺眼至极。
师姐死前应当是极为痛苦的,而他在其死后做了什么呢?
风声呼啸,叶清叹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玉简转身回到缥缈峰上的正殿之中。
这把剑足够锋利,定是能够一剑穿心。
他甚至满怀恶意地想,要是掌门知晓自己刺死了他心爱的冒牌货,会不会就同自己一般饱尝痛苦,被日日折磨?
自己死了无妨,天地之间,并无他的去处了。
转眼间七日过去,遇上好天气,望仙台四周都是阳虚派的弟子,各峰的掌教纷纷骑鹤降至山间的玉台之上。
这一日俞秋生来的极早,她望向周边。除却黑压压的一众弟子之外,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还盘有一条金钱蟒,位置隐蔽。
分明是冬日,可他却十分异常,居然硬生生从冬眠的蛇洞中爬了出来。俞秋生看的是一头雾水,趁着周围无人注意,悄悄摸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金钱蟒眼睛通红,无精打采挂在树上,说道:“给姐姐加油打气。”
俞秋生眨了眨眼,小声与他道:“我只是过来走个过场,不要担心,撑不住你便早些回去,若是从树上掉下去了岂不是不划算。”
他摇摇头,皮肉发疼,僵着脖子就在那儿挂着,态度很是坚决。
俞秋生见状只好摸摸蛇头,眼见着时辰要到了,便也没有多留,提剑赶往入口的位置。阳光照在望仙台上,最后一刻仙乐奏起,金钱蟒脑子里被震的嗡嗡响,生无可恋地望着自己腹部的小玩意儿,忍无可忍翻身一口咬住。
黑漆漆的小人偶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从木沉香那儿跌落,此后竟就粘在他身上了,讨厌又恶心。
“来都来了,睡哪都是一样。”小人偶开口,是冯春夏的声音。
他望着玉台之上翩然而至的身影,末了视线落在即将上场的青衣少年身上,那人如一柄出鞘的长剑,锐利而不加收敛。
这么多年过去,冯春夏看人极准,此刻煞有其事评价道:“这个人要是再炼一千年,那必定就是下一个纪素仪。”
金钱蟒最恨不过纪素仪,听罢把他一口吞到嘴里。
冯春夏:“??”
山间云雾缭绕,高大的玉台横出崖壁,其下深不可测的崖底则生出一棵参天大树,百人抱粗,偌大的树冠犹如鸟巢,托举着望仙台,远看绿云环绕,阳光倾泄之下微白的光亮如流水一般时而淌落。
而望仙台上,后至的掌门一身玄色衣袍,姿态从容,比之少年人,气质内敛极了。俞秋生与他隔的过于遥远,在边缘之地眯起眼睛,勉强能看到他逆光的身影。
纪素仪虽说是让她走个过场,可今日临行之前叮嘱她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些年学了什么,都使出来。”
“人心易变,我拿不准她的师弟对你如何。”
那一把秋水剑今日光芒黯淡,拎在手中毫无生气。等她对上叶清之时,十步开外的青衣少年抬眼意味不明,俞秋生心里沉了下来。
她自己是谁,比叶清要清楚的多,人早就怀着愧疚,是以面对叶清的发问,她倒是默了一会儿。
“叶清恭贺师姐今日出关。”
“十一年未曾见过师姐,这把秋水剑我都快不认识了,黯淡至此。等会儿切磋,师姐万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叶清对着这样的皮囊,戾气丛生,恨不得撕碎了。
自己像条狗一样被逗着玩弄,念及此,下手招招无情,真如他才对俞秋生说过的那样,无情果断。
不识剑,不识人,不识情。
望仙台上,俞秋生步步被逼,若非是速度快了些许,如今衣摆都被削完了。她喘着粗气,眼见着他是当真无情,便也无所顾忌。
纪素仪所教的剑术初时便是用来杀人,两相一对,剑招更胜一筹。
但不认主的秋水剑始终是抵不过叶清这凶狠的攻势,中途竟然被拦腰砍断,锋利的断口斜飞出去,直插石壁。
俞秋生手一抖,丢了剑柄在地上滚了几圈,发髻散落,狼狈至极。
而纪素仪在高处查看,看出那缕杀机,正要开口打断这一场近乎生死搏斗一般的比试。
“富贵。”
俞秋生忽然道,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既然剑不认她,她自有属于自己的佩剑,当下避开那当头一剑,翻身而起。
场上的女子面色苍白,喘息剧烈,从天际飞掠来的剑光一闪而过,最后划出一道极漂亮的弧度。
“师弟想要杀我,为的是什么?谋害同门,必受严惩,师弟是忘了么。”
俞秋生反手握剑,就见叶清讥讽道:“您说的是自己?”
“谋害同门,师姐也知道这是罪过,可早先做下这事情的时候怎么就不懂得慈悲?”
“你跟涂秀秀有交集么?分明是她想……”
说话间汗水从面上滚落,叶清淡漠望着她这等虚伪,终于不再有所保留,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对她道:“师姐死了。你早就知道。”
俞秋生瞳孔一缩,呼吸微滞,见她如此反应,叶清怒极而笑,再说不出一个字,祭出最后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