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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隐西沉,薄日将出,天边泛出淡淡的胧明。
    “青昭……”慕容离声音嘶哑地轻唤,眼角边还残留着昨夜的一点点倦意与凄色。
    “小姐,你醒了?渴了吧,青昭去斟茶来。”一直守在床边的青昭又惊又喜。
    她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温茶,将慕容离扶起来,欲喂她喝下。
    慕容离向她浅浅笑着,却掩不住虚弱。她用左手接过紫瓷杯:“我自己来。”
    茶还是温热的,袅袅的暖气熏得她鼻子一酸,青昭定是一夜未眠地守着自己,这茶也是一夜换了多少回吧。
    “小姐,昨夜怎么了?”青昭面色有些踌躇与担忧,迟疑了片刻轻轻问道。
    听到昨夜二字,慕容离脸色一黯,嘴唇动了动,却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她眼神疲倦地望着青昭,淡淡道:“没什么。”
    青昭点点头,既然小姐不愿说,她也便不好再问了。
    忽而,她想起一事:“小姐,宴山城城主回信有言,说是明日清晨约小姐于宴山勾月亭一会。”
    慕容离讶然,沉了脸色,秀眉蹙起了几缕幽思。
    一月草长,二月莺飞,叁月已至。
    青空洗碧,明阳渐出,蒙蒙云烟散开。
    苍郁山林小路上,马蹄声碎,林雀春啼,一辆简素的马车正在缓缓地行驶着。
    “小姐,怎么样?身子可还吃得消?”装扮成小厮模样的青昭将赶马的速度放慢了些,转身撩开了帘子,担忧地问着静坐车中的小姐。
    “青昭,只管赶路就是,无需顾虑重重。”慕容离语气极轻淡,是宛若不关自的漠然,仿佛昨夜受伤之人不是她一般。
    青昭敛首黯然,小姐一向待人冷漠,对自己的身子也是这般的丝毫不留情意。
    勾月亭位于宴山脚下,风景尚好,距宴山城的朱楼阁宇有十里之遥,亦有“十里长亭”之称。
    晏山城是近几年江湖之中迅速崛起的一个组织,城主风写意,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只是传闻他喜恶无常,风流倜傥,桃花债若欠定是成双。
    “小姐,前方有一人。”青昭紧拉住马匹的缰绳,马儿止蹄。
    “来者可是月影阁阁主阿离姑娘?”一个清淡如水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慕容离想起了那个优雅淡笑的白衣人,忽觉心头一颤,起身跃下马车。
    待看见来人的容色后,心底不由掠过一抹失望,不是他。
    这男子约双十年华,一袭青色深衣,腰围玉带,显得身形格外的瘦削纤长。
    他的容貌姣好,五官秀逸,眉宇间却隐有一股病态的纤弱,似有不足之症。且肤色极为白皙,立于春华之下,如雪透明的仿佛都要化了。
    “在下沉云初,阿离姑娘,城主已在勾月亭等候多时,请姑娘随我来。”那男子斯斯文文地作了一揖,弱不胜衣,却儒雅礼貌之至。
    慕容离秀眉一挑,满脸兴味地看向他。
    那人的面容认真,眼眸如水清澈,又带着一点点烟雨的空濛,看不懂,猜不透。
    不过,宴山城的人都像他这么礼貌客气么?那到底有容品何佳的城主,居然能将这清妙不凡的人收为己用?
    慕容离跟在沉云初身后一路行来,踏过卵石微草,穿过精雕木桥,至一座墨匾上书“勾月亭”的亭子前停步。
    亭中一白衣人倚着朱色阑干,宽袍乌发随风飞扬,背影修逸而端秀。
    似是听见声响,那人缓缓转过身,修眉俊目,面若冠玉,手里晃着一把折扇,笑含风流。
    风写意毫不客气地打量立在亭下的静然女子。素衣黑发,容色绝丽,未沾脂粉不饰珠玉,清到极致的美,却暗蕴寒冷孤远。面色苍白,倒像是伤后未愈。
    但转念又想,她身份特殊,手段毒辣,谁又敢伤她呢?
    “阿离久仰风城主之名。”慕容离抬目,清滟的眸子瞥过风写意,冰冷冷的。她反感这个男人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他这样看,到底想探知什么?
    “传说月影阁的新阁主容颜绝色,群芳难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风写意手中的折扇晃了两晃,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阿离乃素陋之容,风城主谬赞了。”慕容离正色:“不知阿离信上所言,风城主意下如何?”
    风写意笑了笑,道:“帮你月影阁揽下刺杀丞相府的暗士这罪名,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停顿了一下,他直勾勾地看着慕容离,“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慕容离谨慎地看着风写意,眸中已是寒光潋滟。
    “你以身相许我一夜。”风写意笑得轻狂。
    “除此之外呢?”慕容离追问。
    “没有除此之外。”风写意的眼睛眯了起来,眸光落在慕容离透粉的水唇上。
    “好。”慕容离垂目深思,继而抬首嫣然一笑,是清清浅浅的艳,直刺到人心里:“我答应你。”
    风写意怔住,诧异地看向慕容离。
    古来女子都把贞洁比性命还重要,她怎么有点弃之如敝屐?难道她早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这个女子,很深。
    素衣翻飞,青丝拂风,慕容离举步离去。
    轻款的脚步踏过临来的路径,她却突然想起那个青衫男子的那双眼睛,神魂如石静止,心底却不由划过一阵说不出来的怅然。
    他,什么时候离开了呢?抬眸望向苍苍草野中的那一树树梨花,如蒹葭白露,似凝水华霜。
    她突然觉得,燕都的这个春天,比往年的暖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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