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接过服务生递上来的菜单,垂下眼帘开始十分专心地翻看。
沈沐轻忍不住在心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简直就是资产阶级乐趣,自己悠闲地坐在这里看着别人为生计奔波很有趣哦?
“拉芒贝尔奶酪,芝士岩熔蛋糕,两份香橙舒芙蕾,然后两杯蓝山咖啡,可以么?”欧阳慎说完,朝她投过去询问的目光。
她赶忙点了点头,双手放在大腿上,绞弄着铺在膝盖上的餐巾,服务生走了以后,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也似乎变得有些尴尬。
他们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相对而坐,就像是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个小岛上的浪漫之夜,当时没有这样醉人的阳光,可是清新凉爽的海风也让人怀念。
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皆是如此,从来都难两全。
沈沐轻知道他这次一定不是来找自己谈什么项目方案,索性把脑袋撇向一旁看着窗外,然后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去看他一两眼。
餐厅正对面就是江城最大的国际购物中心,卡地亚,巴宝莉,香奈儿,爱马仕等等各大奢侈品牌占据着橱窗,此时仍然有络绎不绝的游客从这里经过,在他们根本买不起的牌子下面拍照,脸上的表情倒也坦然。
跟这些游客明显不同的,是那些衣着雍容华贵的阔太太们。
算起来,沈沐轻也算得上是嫁入豪门,她忍不住在心里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变成这样的人。
他们身后跟着雇来的买手,商场不过刚刚开门,就已经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往车子里塞了,她们互相说笑着,极力掩饰着那种婚姻生活缺失的孤寂,可是这种落寞却一不小心从她们的眼中流露出来。
沈沐轻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正视着欧阳慎,问:“欧阳总,有什么话,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欧阳慎原本在垂眸沉思,听到她的话之后,敛了敛眼中的万千思绪,看着她,问:“昨天的新闻你看到了吗?”
沈沐轻脸上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坍塌,她垂下眼帘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耐着性子问:“欧阳总,你找我来这里,该不会主要是为了问这个吧?”
“看到了吗?”他一脸执着地继续问道。
沈沐轻抿了抿嘴,只好屈服,“看到了,很棒,恭喜你。”
“谢谢。”欧阳慎看着她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
他点的东西很快便送上来了,昂贵又精致的甜点,想不到欧阳慎这个大男人竟然还点得来甜品。
沈沐轻小口小口地尝着,忍不住在心里再次惊叹。
可是在这样安逸的状态下,她忽然又回想到了昨天上午在云祁的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一幕,一颗心莫名地用力颤抖了一下。
“欧阳总……咳咳……”她抿了一口咖啡,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欧阳慎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银色的汤匙,搅弄着面前的奶酪,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来了兴趣,挑了挑眉,“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忽然给你买了一份巨额的人身意外伤害险,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慎放下那只勺子,双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犹豫了几秒,说:“应该是在乎那个人,才会买巨额保险给他吧?”
“喔……”沈沐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欧阳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餐时间了,欧阳慎把她送到云氏大楼前的小广场,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再次叫住了她:“沈沐轻。”
她回过头,看到他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怎么了?”
他抿了抿薄薄的双唇,说:“一切小心。”
她笑了笑,说:“干嘛,忽然这么严肃。”她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但是心头却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有些喘不过气。
欧阳慎回到车上,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神色看起来有有几分沉重,高耸的眉头仿佛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他从一旁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备注是“老五“的号码,按下通话键。
“喂,欧阳总。”
“你给我调查一下云家老二云祁,包括他最近的资金往来,还有都跟哪些人有接触,各种活动的细节,我都要知道。”
那边沉默了几秒,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了些许,“云家在江城根基深厚,黑白道的路子都很广,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万一要是被他们知道,你查他们,我恐怕……”
欧阳慎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我欧阳慎,什么时候怕过?”
“可是……”
“没有可是,你把事情做得干净一些。”
“好吧。”
那边应了一声,欧阳慎便一把挂掉了电话。
夜晚,欧阳慎回到别墅,车子刚刚停定,便看到似乎有一个身影停在别墅的大门前。
夜幕深重,再加上别墅区的光线又有些暗,他站在车旁仔细看了好几眼,才终于确定,并不是幻觉。
“你是哪位?”欧阳慎走到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地问道。
夏末的夜晚,空气中自带着一些凉意,不时吹过来的风更是带来了几丝初秋的气息。可是那个女人身上却依旧穿着抹胸的包臀短裙,身材前凸后翘十分标致,波浪般的卷发散在肩头,脚上还蹬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那个女人转过身来,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您应该就是欧阳总裁吧?”
欧阳慎定睛一看,眼前这张艳丽的面孔却着实陌生,要说他阅女无数,可是睡过的女人,总该是会有一丝印象的吧?
他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双眸中流转着无尽的风情,看起来又有一丝委屈的神色,当真是一双勾魂的眸子,如果放在以前,说不定欧阳慎就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直接带进去了。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她沉默了数十秒,在欧阳慎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开口说道:“欧阳总,我……我是那晚……那晚跟你约好的那个女人,就是程欢,那天因为我出了一点事情,所以没有赴约,我们老板生了好大的气,说是要开除我……”说着,她的眼睛里已经开始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是此刻她眼中闪动着的,明明就是楚楚可怜的歉疚之情。她知道,眼泪是女人的利器,在这一行这些年,这是她深谙的道理。
说完,她伸手攀上欧阳慎的胳膊,紧紧地扯着他的衣袖。
一般,男人在她这样的攻势之下都会沦陷,可是欧阳慎,似乎完全不同。
话说到这里,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愿意谈及感情,但是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自然有解决生理需求的需要,于是定期就会让夜总会的老板推几个气质修养不错的女人,跟她们保持短期的关系,车子奢侈品,有求必应。
其实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是每一个女人待在他身边的时间都不等,再长也长不过一个月。
日久生情这件事,他根本就不给它发生的机会。
眼下,这个女人,似乎就是沈沐轻意外闯进自己房间的那个夜晚,没有赴约的人。
他冷着一张脸将手一挥,甩开她的手,说:“那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失信,我也没有义务对你负责,你们老板怎样,对你怎样,都与我无关。”
那个女人见他如此认真的决断,表情不禁开始变得有些绝望,就连眼眶里的泪光都多了几分真实。
她不顾一切地再次扯着欧阳慎的衣角,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欧阳总,就当我求求你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待在你身边,直到你厌了我。”
“不需要!”说完,欧阳慎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她的手。
“为什么?欧阳总,老板说挑了很久,只有我最符合你的条件,为什么你……”女人伏在他的脚边,瞬间声泪俱下,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应该也会被打动几分了。
可是此时的欧阳慎,神情依旧冷冷的,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了她一眼,俯身将她拽着自己裤腿的手拨开,“有些机会,就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说完之后,大步朝着别墅里走去。
初秋的夜有一丝微凉,尽管没有下过雨,可是地上湿冷的寒意依旧源源不断地朝她侵袭而来。
程欢伸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然后一脸冷静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欧阳慎离开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大步地朝着小区的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