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又给赵臻斟了一盏酒:“臻哥,你有什么打算?”
赵臻心中早有了决定,当下道:“我先想法子推迟婚期,然后待各方时机成熟,再促成一件不用我去桂州的事情发生。”
宋甜笑了:“我也觉得先推迟婚期是最好的法子!”
她想起钦天监监正余东海正是贺兰芯的亲姨父,忙道:“臻哥,推迟婚期这件事,可以交给我爹去做。”
赵臻闻言,诧异地看向宋甜:“岳父有什么捷径么?”
他自己是打算让文阁老过问一下这件事。
赵臻已经和文阁老这一派系结盟,文阁老自然不希望他前往桂州,给赵致可乘之机。
见赵臻有些惊讶,宋甜笑得狡黠:“你就放心吧,我爹应该有法子的。”
赵臻抿着嘴笑了,道:“先让岳父试一试,若是不行我再出面。”
两人商议好这件事,便开始专心致志品尝美食。
赵臻见到宋甜,罩在外面的那层铠甲一下子全消失无踪,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不由自主多饮了几盏酒,酒意上来,再加上为了赶路,一天一夜未曾睡觉了,因此有些昏昏欲睡。
他正和宋甜说着话,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歪在那里睡着了。
宋甜陪着他饮了几盏,也有些晕晕乎乎,便让紫荆和月仙收走锅盏杯盘等物,她和赵臻隔着小炕桌,各自枕着靠枕盖着锦被随意睡下了。
这会儿韩王府内院上房内,韩王妃钱氏却还未曾入睡。
大公子乍一和亲娘分开,哭个不停,虽然有奶娘哄着,却依旧不依不饶,叉着胳膊蹬着腿哭个不停。
钱氏原本便浅眠,被这小婴儿一哭,更难入睡了,焦躁地坐在榻上,捧着奶娘张嬷嬷递过来的参汤慢慢喝着。
张嬷嬷叹了口气,道:“都丑时了,大公子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钱氏放下汤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带着些疲惫:“他一个小孩儿,舍不得与他亲娘分开才哭,这说明他聪明伶俐。”
张嬷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抬手示意房里侍候的人退下。
待无外人在场了,她这才轻轻道:“王妃,我听人说,女子若是一直不孕,可以先抱一个小孩儿养在自己身边,过个一年半载就会怀上自己的孩儿——这叫引窝。您要不要把大公子彻底留下,给您引个嫡子过来?”
钱氏看向张嬷嬷:“引窝?彻底?”
张嬷嬷冷笑一声道:“姚素馨那贱人,别的本事没有,在床上却的确有些本事,王爷现在生气,说不定何时就想起了与她在床榻之间的情意,把她从庄子上给弄回来,到时候大公子又被她抱走,您不是白白费了这许多心么?”
钱氏心里一动,口中却道:“嬷嬷的意思是——”
张嬷嬷做了个手势:“干脆把姚素馨弄死算了。”
见钱氏不说话,她接着道:“我弄到些药物,闻着甜蜜蜜的,服用后似睡熟一般,就算是让仵作来验,也验不出什么来。”
钱氏闭上了眼睛。
姚素馨生的这个孩子,聪明又漂亮,她还真喜欢上了。
她会好好疼爱这孩子的,总比这孩子在姚素馨手里,被亲娘当做邀宠的工具强。
片刻后,钱氏的声音飘飘渺渺:“嬷嬷,这件事由你经手,做的干净些。”
张嬷嬷答了声“是”,道:“王妃,您就放心吧。”
这药是她儿媳妇马氏弄来的,听说是定国公府内宅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姬妾用的,十分有效。
宋志远在黄连那里喝酒到半夜,索性歇在了那里,早上直接从黄太尉府出发去衙门点卯了。
从衙门回来,宋志远先在书房坐定,思索良久之后,这起身漫步往后面园子去了。
他有事要跟宋甜商量,也想顺便看看宋甜的住处怎么样——张兰溪再好,毕竟是继母,宋志远觉得自己这当爹的还是多操点心的好。
宋甜正睡得香甜,朦胧间听到紫荆在叫她:“姑娘,老爷来了,您快起来吧!”
她的第一反应是:糟糕,赵臻还在我这里呢!
宋甜当即从床上爬了起来,睁开眼睛去寻赵臻,却发现自己好端端睡在床上,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一个锦被,根本没有赵臻睡过的痕迹……昨晚的一切似乎是一场梦。
紫荆见宋甜发呆,知道她还没清醒,端着一盏温开水过来喂宋甜一口一口喝了,低声道:“半夜时王爷就起来了,他把您搬运到了二楼,把您放在了床上,又帮您盖好被子整理好枕头才离开了。您呢,睡得呼呼的,跟小猪似的,都被人从楼下抱到楼上了,却一直都没醒……”
宋甜这才意识到昨夜并不是梦,赵臻是真的和她一起吃酒聊天了。
想到是赵臻抱她上楼的,她心里甜甜的,有些幼稚地问:“他怎么抱我上楼的?”
紫荆把空茶盏放回床前小几上,双臂伸出,做了个托举的姿势。
宋甜忍不住又笑了:“我可不轻,难得他有力气把我运上来。”
这时月仙走了进来,道:“姑娘,老爷说让你快些起床洗漱,他说完话还有事要忙。”
宋甜应了一声,掀开锦被预备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寝衣,心道:咦,谁帮我脱去外衣的?
她看向紫荆。
紫荆看懂了,低声嘀咕道:“是王爷帮您脱掉的,他不大会脱,忙了好久。”
宋甜心中越发甜蜜,麻利地洗漱梳妆,打扮齐整,下楼去见她爹。
宋志远把一楼各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大到门窗、木地板和家具的材质,小到屋里的摆设,都细细检查了,最后发现都还不错,张兰溪是个用心的好继母,他也得投桃报李,待张兰溪更好一些。
这时候宋甜从楼上快步下来了,见她爹正负手弯腰盯着起居室的枝型灯细看,便叫了声“爹爹”。
宋志远一转身,见宋甜下楼太快,吓了一跳,忙道:“慢点慢点!”
宋甜见只剩下三个台阶了,索性一下子跳了下来,稳稳落地,笑吟吟走过去道:“爹爹,到底有什么事?”
宋志远屏退侍候的人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然后问宋甜:“我下午就带着礼物去见贺大人,你把这件事跟豫王说一声——咱们做了好事,得让豫王知道。”
宋甜点了点头:“爹爹,你只管去,我来跟豫王说。”
宋志远洒然起身:“等着爹爹的好消息!”
他大步流星往外去了。
紫荆陪宋甜目送宋志远的背影,待完全看不见了,这才道:“姑娘,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世间那么多男子,我觉得只有豫王和咱们老爷走路好看。豫王像是仙人,说不出的优雅;咱们老爷则潇洒得很,跟风吹竹林一般,就是好看。”
宋甜瞟了她一眼,道:“我爹是宛州第一美男子兼花花公子,自然不是白来的,我敢说他连走路的姿势和摆衣袖的幅度都是练过的,你信不信?”
紫荆不禁掩口笑了:“我信我信!”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三十。
宋志远宋甜父女俩整个上午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宋志远忙着给徐太师府和黄太尉府送股息;宋甜忙着给京中各铺子的掌柜和伙计按约定分红。
一直忙到了中午,父女俩这才松快了一会儿,一起到上房陪张兰溪用午饭。
一家三口难得聚在一起,十分的放松。
张兰溪盛了一碗菌菇鲜汤递给宋甜,道:“我刚从齐夫人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见宋志远和宋甜齐齐看向自己,两双眼睛说不出的相似,都是眼珠子黑而大,黑白分明,十分清澈,张兰溪不禁笑了,道:“齐夫人说,韩王府姚侧妃殁了,好像是前夜从楼上跃下来,到了天亮被人发现,人都冻硬了。听说姚侧妃所出大公子被韩王交给韩王妃抚养了。”
宋甜没有说话,心里却道:姚素馨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了她?
根据谁得利谁出手的原则,害死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钱氏。
喝了一口汤之后,宋甜看向宋志远:“爹爹,婚期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第89章 除夕之夜遥寄相思 宋甜刚……
宋志远沉吟一下道:“怕是得过完年才会有消息传出来。”
宋甜也知这个场合不好多说, 便转移了话题,问张兰溪:“太太,你方才提到的齐夫人, 是不是上次带三位姑娘来咱们家做客的那位齐夫人?”
张兰溪道:“正是。她家三位姑娘一嫡两庶,都到定亲事的年纪了,齐大人瞧上了黄太尉的侄子, 想着咱家跟黄太尉家走得近,让齐夫人寻我打听打听呢!”
宋甜一听, 忙道:“黄太尉的侄子?是那个黄子文么?”
见张兰溪点头,宋甜心里一惊, 想起那三个姑娘跟自己打过叶子牌,都是挺可爱的姑娘, 可不能被黄子文给糟践了, 忙道:“太太,这黄子文可不是什么好人, 谁嫁他谁倒霉——不信你问我爹!”
张兰溪闻言看向宋志远。
宋志远沉吟了一下,道:“子蕖这个侄子,是个口气大没本事爱嫖=妓的软蛋, 子蕖派他去收账, 结果他把收来的银子都花在了丽香院头牌郑银翘身上。”
“前些时候郑银翘被定国公长子沈刚赎了身,接到国公府做姨娘了, 那黄子文哭闹了几日, 子蕖想着他总该消停了吧, 谁知如今又和一个叫郑娇娘的小□□好上了, 据说那郑娇娘还是郑银翘的侄女,真是恶心人。”
“子蕖觉得他这侄子和他哥哥一样是个软蛋废物,只知道依靠别人, 出事了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因此正烦心呢!”
张兰溪听了,嘴巴半天没合上:“那我可得赶紧跟齐夫人说一声,她家好好的姑娘,可不能嫁给黄子文这样的人!”
宋志远瞅了张兰溪一眼,道:“齐大人自己时常奉承子蕖,难道不知道子蕖家里这点烂事?怕是他想借这件事巴结子蕖罢了!你若拦着人家,人家说不定还以为咱们故意拦着他与子蕖结亲家呢!”
张兰溪一时有些迟疑。
宋甜在一边听着,心道:齐家那三个姑娘,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被黄子文给糟践了,须得想一个法子,让黄子文自己滑下去……
她思索片刻,含笑看向她爹:“爹爹,其实黄叔叔不必如此烦恼,与其让黄子文日日在京中碍眼,不如帮黄子文赎出郑娇娘,再给他几百两银子,让他带着郑娇娘回原籍安身,这样黄叔叔眼不见心静,黄子文也得偿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四角俱全?”
宋志远瞅了宋甜一眼,心知女儿这是在坑黄子文。
可是站在黄连立场上,这样做还真是合适,起码解除了黄连的烦心事……
宋志远用银汤匙舀了些汤,慢慢吃了,然后道:“嗯,我见了你黄叔叔,和他说一声。”
宋甜笑眯眯夹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桂花糕给了她爹:“爹爹你最好快一些,免得宋大人按捺不住,寻官媒上门,把女儿许给了黄子文。”
物伤其类,前世她的悲剧,不能让别的女孩子再重复一遍了。
赵臻从外面回来,忽然命陈尚宫把库房簿册送到松风堂。
陈尚宫不知赵臻要做什么,忙带着手下的女官抬着库房簿册去了松风堂。
这些簿册分门别类记录着豫王府库房里的物件。
赵臻直接吩咐人取出记录珠宝首饰的簿册,翻开后细细看了起来。
他专门看库房里最贵重的珠宝。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赵臻翻动书页的声音清晰入耳。
片刻后,赵臻缓缓道:“这匣宝石,这匣南海珍珠,这套红宝石头面,这套翡翠头面,待会都送来我看看。”
陈尚宫用朱砂笔做了个标记。
赵臻又命人取来记录库房中的绫罗绸缎的簿册,选了几样贡品锦缎,让人也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