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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乡僻壤倒有大浪滔天,泽西洲的整体地理位置就是如此奇葩,尤其是在那些毗邻沿岸的地段,哪怕是从海边向里走了数里的长路,游人蓦然回首,却仍是可以依稀望见那拍岸的白浪,感受到那点缀着咸涩的呼呼海风。白日骑兵行,就算马蹄已经竭尽所能地轻盈落地,可马蹄铁踏在或泥泞或平整的土地上所奏起的声响却依旧跟那些如影随形般陪在一众士兵身侧的巍峨一样,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尝试去遮掩其存在的。
    这支行军由四骑白甲所组成,腰间配有在鞘双刀,身后同时背有整体身形小巧而精致的架弩,承载着十余支由铁精组成箭头的破甲箭安安静静地竖立在筒内,秀羽正好卡在未开的弓弦之上,只需随时夹着箭羽向上一拨,便能立刻做好箭在弦上的准备。
    能够成为四人其中之一的骑兵无不是膂力惊人者,南溟军政向来以诸葛铁骑一枝独大,有唯一大将军诸葛澈亲自坐镇并编排的军队,并携以千古难得一遇的军师林知白不遗余力的辅助,使得那镌刻着诸葛二字的大旗得以超脱于整个南溟军政体系,进而在群臣武将人人望尘莫及的高度,飘扬出最为桀骜的英姿飒爽。
    在诸葛大纛之下,自中实力的排行自然要以能够成为大将军亲卫,由大将军亲自率领上阵杀敌的银甲铁骑最为强劲,但若是不谈沙场大战中彼此配合血战以求得百战百胜的策略,而是单纯地论及个体实力的强横的话,除开几个修为最高者,还有那个在近几年才借以父亲的献祭而得以大放光芒的儒将林必茂之外,便该当属那些在多数情况下都只有三到五人为伍,时常都要孤身背阵,深入敌后刺探情报的斥候了。
    由于长期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斥候们在面对危难之时,所能依靠的往往都只有自己,因此,倘若没有强大的势力在背后做支持,哪怕是拼死得到了情报的斥候,也不大可能能够活着回到阵营之内,将这一切汇报给那些能够做出运筹帷幄之策的林知白之流的。
    有四人规模的斥候小队纵观整个斥候体系,已经算得上是极大规模的投入了。四人皆着轻甲,但这些银色甲胄的作料全都严格按照当时林知白定下来的规矩,采用了来自于万仞高山的银雪铁,此类玄铁质地轻巧而强韧,视乎于个人修为的不同,此等甲胄在轻盈的同时,往往能够轻松承受住超出一般人承受范围约莫四至七倍的不等伤害,是真正意义上的攻守兼备。
    至于其身后所背负的两把远程武器,与一般人对于弓弩的认知不同,在他们这里,且像是机括类的弩器一向都充当着近距离的拼死杀招,而至于那远距离的对敌,则是由那些开便动辄需要万钧之力的大弓全数囊括。
    场内四人皆是眼力超群者,踏行黑夜都能犹如置身白昼,更别说是现在的光天化日了,根本没有多少其他的事物能够成为他们视野上的遮掩,一瞥可及千里的辽阔视线加之定点式的站位,让方圆数十里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们的法眼。
    他们并非是特定在一处长久驻足,身下踏森林仍是如履平地的骏马让他们能够在各种地势来去自如,加之又有肩上的沉重使命,种种因素交织,让他们不得不在一个宽大范围内来回游走,以勘探那些随时都有可能浮现世间的狡黠之人的动向。
    初次交锋,第一次与那些他们曾是盟友的冥界之人临渊对决,他们输了很多,光是诸葛阵营,战死的队友便有整整七十八位,而当时,作为他们对手的,不过才是十七个借由异灵教教徒之身体降临人间的冥界之徒而已。
    在那一场对决之中,局势基本上是一边倒的碾压,如果不是有林必茂的及时出手,将那大袖一挥的神威化作漫天长河落雨,径直蒸发了那十七个不知好歹的来犯之人,为国牺牲的战友更有可能被一路拖上三位数。
    那都是人命啊!那可都是曾跟自己朝夕相处的,活生生的战友啊!可结果呢……
    四位斥候其实并不是在为死亡的战友而打抱不平,毕竟诸葛旗下的好男儿一向都不怕死,真正让他们心生愤然的,是战友们死得偏偏不明不白。换作以前,基本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由诸葛百人所组成的铁骑冲锋,就算是于武道上再怎么修为高深的匹夫,仅两次冲锋也该被踏成肉泥了才对,毕竟,诸葛家马踏泽西江湖,靠得就是这样势不可挡的强横。
    但那十七个人不一样,哪怕被拦腰斩成两截,哪怕被铁蹄踏成面目全非的肉泥,他们却总能在众将一次回身的功夫恢复如初,而后凭空取剑,贯穿那些来不及回防的战友胸膛。
    好几次都是这样,他们甚至弄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这些来自于冥界的家伙得以一次次免于死亡的。
    一遍又一遍的冲锋,一次又一次的袭杀,可结果,永远都是战友的死亡。面对着仿佛是不死之身的十七人,经由马踏江湖而在每一个诸葛男儿心中树立起来的自信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就连那一向傲视大陆的排兵布阵,也在一次次的失利过后变得紊乱起来。
    如果不是林必茂的及时出手,如果没有白衣儒将的潇洒自若,想来诸葛铁骑就会迎来阔别多年已久的惨败了吧?
    思绪的涌涌让分居于左上一角的斥候下意识地握紧双拳,突然加重的侧方气力让身下战马也不由得发出一声轻轻的嘶鸣。
    “有情况。”右方的斥候在汇报的同时已然拉起了那一张长弓,但当其余三人的视线这才刚刚闻声调转过来之际,掀起破空之声的飞箭便已一骑绝尘般冲了出去,带着无与伦比的强横,刺向那仅在隐隐约约中透露出零星几点异样气息的远方。
    “咔哒——”
    悠然传回来的声音是这样的,就像是有人因为无趣而拾起路边的一根断枝,旋即握住两端再向下轻轻这么一折所奏出的脆响。
    落实的飞箭可不会带来这样惊异的声音,所以四弓在下一秒瞬间齐发若雨,堪比炮弹般的长弓凌烈在于光天化日之下拉出一道笔挺的闪光长纹,将四周围的一切彻底照亮。
    “嗒嗒嗒嗒——”接连四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的耸动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咳嗽自远方回响,连带着空灵一起映入四人耳畔:“我只是路过而已,至于这样对我么?”
    话音落,一位身着灰衣的男子慢步而出,来者单手负后,堪堪前递的左手则以指缝夹住了来自于四位斥候的见面礼,犹如晚夜星空般璀璨的眼瞳倒映着温醇的意韵,若果不是因为其身上气焰实在过于锋芒毕露,但从其外表来看,或许众人还真的会将其下意识地认作是一个不过腰跨书箱远游万里的儒士了。
    “还真是挺好看的马儿啊。”男子甩开手中已成无用功的箭矢,像是插科打诨一般耸肩说道:“不知道,多少钱会让你们把这些马转让给我呢?两万两黄金够不够?”
    “嗖——”由于双方距离仅仅只是几步之遥,迅速将长弓换作机弩的斥候游手立刻让那短距离中拥有穿金破石之能的弓弩绽放出其特有的威力,单是其出手速度之快,却是连前一秒还能稳稳抓住飞羽长箭的“书生”都未曾能够及时反应过来,被这一根短箭瞬息钉入颅内,但身受致命伤的书生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倒下来,脚步仍然岿然不动,犹如一尊金佛,立而不倒。
    看着那一根缀在眉心的秀气钢针,书生啧了啧嘴,更又是无可奈何般耸了耸自己的肩膀,而后才不紧不慢地伸手握住那一柄钢针的末端,将之一寸寸地从自己的脑袋里面拔了出来。
    “就算是再无礼的人,去到别人家里,最起码也会先说声‘好’啊,哪里有你们这样一见面就要捉对厮杀的?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啊?”书生向一旁屈指弹开那根卧在自己拇指指肚上的钢针,一脸愤然地摇了摇头,正要打抱不平时,刚一抬头,新一波的箭雨就已然遮天蔽日。
    “我靠?”书生在情不自禁的状态下隐隐变得尖锐了几分的语气念叨着诧异的神彩,下一秒,他的身形便被如狼似虎的漫天落雨所吞噬。
    “回撤!”本来就没打算在此死磕到底的四个斥候仅在瞬间便凭借着不约而同的默契进而编织出应该能够暂时束缚住那书生脚步的天罗地网,借此换来的空荡,他们更是马不停蹄地四散而走,全然没有半点恋战的意思。
    素质极高的战马不消片刻便带着它的主人冲出了陡峭,一路长烟笔挺,径直掠入广袤无垠的平原……
    “嘶……”等到所有人都已散去,被无数银针钉在地上的书生这才悠悠醒觉,他匍匐着站起身来,打量着自个儿周身上下那几乎无处不在的鲜血窟窿,抿了抿嘴,几番思索过后,这才支支吾吾地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不讲道理啊……”
    书生俯身拾起一根还算完整的羽箭,拿着手里稍稍掂量了几下,直至胸有成竹以后,他这才满意地颔首,随后侧转身形,两脚踩在同一条线上,以腰为轴,朝东方悍然发力,将那一根箭矢重新掷入空中,在蔚蓝的天地之间,拖拽出一条震耳欲聋的雷鸣道路。
    “来而不往,非礼也。”
    “报!”营帐外,有银甲斥候单膝而跪,诸葛澈闻声而来,却还没来得及听他说上哪怕一句话,一根不知从何处坠来的箭矢便以前所未有的劲力,在贯穿之后,又硬生生地扯下了他的头颅,将之连同着其心间的秘密一起,彻底钉死在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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