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余琰闻言一怔,他不免好奇。
因为尽管他这前身——神秀和尚生性谦忍,遇事不争,主动退让澄衍,但澄衍也始终没有交好神秀的意思,甚至都不主动和神秀说话。
澄衍和前身在烂杏寺内,过往见面,往往都是神秀先打招呼,而澄衍随意点点头。
明着分尊卑。
端的是摆足了架子!
澄竹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大师兄要我们和师弟你说的,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让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余琰一愣,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于昨夜穿越过来,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早把早课给错过了,澄衍这厮这是在为这件事告诫他。
“昨夜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贫僧稍后便去向大师兄告罪。”余琰立即说道,前身神秀和尚是什么性子,那么短时间内,他也要装出这样一副性格来。
人不是不会改变的,但没什么巨大挫折,是不会突然改变的。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毕竟,眼下余琰还没有准备好“跑路”的路线。
还俗之后去哪儿,要做什么来维持生计,余琰这会儿完全是睁眼瞎,没什么头绪。
所以,哪怕是为了每日的一日两餐,他都得在这么一座颇为怪异的寺庙内,老老实实的待上一阵子。
装一阵子那神秀和尚!
“神秀师兄身体不适,难怪了,我就说神秀师兄怎会无故缺席功课。”澄法说道,说完了这和尚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到一黑厮从远处疾奔而来,这寺内地势不平,不时高低起伏,但这人却是如履平地,彰显出一番不俗的身手底子。
澄法未曾看清这人相貌,但也一下子住口不言。
“洒家回来了,师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哈哈哈哈,住持答应让洒家拜你为师了。”人不至,声先到。
赫然是那神行和尚。
余琰心中不由微微一惊,烂杏寺是不怎么大,但从他住的这僧舍附近,跑去住持所在的拜佛居,哪怕是跑着去,一个来回,也得小半炷香的功夫。
差不多十五分钟的样子。
因为拜佛居所在,这是烂杏山上,最为偏僻之处,而可供通行的,又只是一条一脚来宽的小道。一侧是峭壁,另一侧是山涧,一时不慎,就有坠落身亡之危。
不是一般虔诚的僧人,都没那胆量敢过去。比如余琰,哪怕脑海里有神秀和尚在过去前往拜佛居的记忆,他也不敢去。
说起这,这也算是烂杏寺一大怪异之处。
据传,历代烂杏寺的住持,都是居住在拜佛居,日夜礼佛,少有外出,唯有年节,才会露面。直到这一代住持才例外。在住持院居住,接待贵客也通常由住持来,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另立一位监寺长老,由他来代劳。
不过哪怕是这一任主持,每日白天,都至少有三个时辰是在拜佛居。
也就是六个小时。
这一点,在余琰这会儿想来,就特别的不对劲。
过去的烂杏寺住持,或许都是正儿八经的和尚,因此遵守规矩,住在拜佛居,这好理解。那么,现在这一任是怎么回事?
这位可是杀害了原本寺内的僧人,从而鹊巢鸠占的啊!
可这位居然也老老实实的在拜佛居住上三个时辰?还是无论刮风下雨,都坚持不懈前去的。
哪怕前一阵子有一大官来拜佛,这位住持也只是接待陪伴了一个时辰,便告辞前去拜佛居了。
莫非是那拜佛居,有什么好处不成?
余琰忍不住这样想到。
因为这样一来,那种种怪异之处,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时间细想,因为还得应付一下面前这个“好徒儿”。
说来这事也荒唐,就连余琰都没想到,住持居然会答应下来。但从这也可以看出,这神行和尚的面子是不小,连这种事情住持都得卖面子。
而这儿,呆若木鸡的澄竹和澄法两人都缓过神来,于是便双手合十,道贺起来:“恭喜师弟(师兄)喜得佳徒!”
是不是佳徒不要紧,场面话终归是要这么说的。
余琰口中称谢,然后便对神行和尚说道:“贫僧佛学浅薄,他日汝若觉不满,可随时自离。而往后,你与寺内其余僧人,称呼一切照旧即可。”
他这话不光是给神行和尚一条退路,也是给自己一条退路。
毕竟,这个世界讲究师如父。
一旦入门,要是叛门而出,那便是大逆不道。
神行和尚闻言,顿时两眼发亮,他嘿嘿一笑,道:“师父就是师父,这话说到洒家心坎上了,叫你一声师父洒家愿意,可让洒家称呼那帮秃驴一声师叔师伯,洒家可不乐意!”
余琰嘴角抽了抽。
要不是他知道这黑厮的来历,而自己又一心琢磨着寻个时机还俗,没真把自己当和尚看,他也忍不住想动手揍这神行和尚一顿。
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谁受得了啊!
澄竹和澄法就受不了,两人直接告辞离去,一刻儿也不想在这里久待。
毕竟余琰的面子他们要给,住持的叮嘱又在先,是以在神行和尚面前,他们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憋一肚子火气,既然如此,倒不如眼不见心为净。
“师父,你说这两个秃驴是不是在心底里骂洒家?”见这两和尚一走,神行和尚就摸着自己后脑勺问余琰。
余琰听到这话,不由觉得好笑,他不答反问道:“你说呢?你若是被人当着面骂秃驴,你会怎么样?”
“洒家会砍了他的脑袋,再把他的脑袋也给剃成光头。”
余琰顿时不说话了。
差点忘了这厮是个杀无忌讳的狠人。
不过这时,神行和尚又说道:“师父,住持那厮,喊你过去一趟,说是有事与你相商。”
“什么事?”余琰自动忽略掉了这货口中的不敬称谓。
反正不是在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