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除了后半夜完全没有睡着的鹿柴之外,宿舍的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在这破晓未至的时分醒了过来。
“怎么,都醒了?”所长侯元洲一向睡眠质量良好,难得看见大家在这种时候都惺忪着互相张望,也觉得不太对劲:“是枪响吵的么?我下楼去看看。”
入夜前,宿舍楼下还有一排排整齐的守卫,现在除去外出任务的一队外,剩下的也不知所踪,不远的校门外似乎传来隐隐的枪声。
——omega们向来与战场没有多大关系,就像是此时,似乎出了战乱,也没有alpha想起让他们帮忙。
此时,老侯穿好衣服下了门,对面病毒所的副所长袁丁也一起跟了出去。
整个宿舍都窸窸窣窣的,这让齐路遥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他很清楚,室友们睡不着的原因其实都是因为自己。
——宿舍里飘着淡淡的墨兰香气,这是独属于omega的信息素味,所以宿舍里的其他同性成员似乎对这种香味并不敏感。
大约是惦记着晚上约炮失败那回事儿,整整一晚上,他的信息素水平都非常不稳定。
一直到刚刚,撑着没吃药的情况下,还是没绷住,高浓度的墨兰香弥散开来,驱散走了全寝的睡意。
齐路遥皱了皱眉,捂着后颈钻进了被窝,给夏星河编辑消息:“我住不了集体宿舍。”
但是,消息发送的标识转了好几个圈,却没能发送出去。
齐路遥又重试了几次,发现不只是手机,自己的可收纳电脑、模拟图书都失去了信号。
“小鹿,你出来一下。”——鹿柴专业研究方向是电子通信,这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这边信号好像被屏蔽了。”
从宿舍楼赶往电子科技楼时,枪声愈发清晰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的哀嚎与尖叫。
旺财还在宿舍充电,脚边忽然少了一个小跟班,让齐路遥多少有点不踏实。
让他更不踏实的,是远处围栏外的景象——那平日里稀松的道路,此时竟被一排排的丧尸、和拼死抵挡的alpha们围得黑压压一片。
虽然视野已经被距离拉得分外模糊,但是相当惨烈的状况还是让鹿柴脸色霎白。
“别看。”齐路遥强行将那人的视线掰回来,捂着他的耳朵,来到了总控室。
鹿柴作为专业人员,昨天刚到达时就获得了相关权限。
鹿柴:“tdd基站失步,时钟相位被gps模块带偏了。”
鹿柴打开频谱仪进行扫频:“没有发现异常信号,卫星信噪比、gps模块的跟踪卫星数量都显示正常,可能是受到了欺骗式干扰。”
“具体还是要跟其他基站的信号做对比才能下定论。”鹿柴说,“如果这里有八木定向天线,对gps信号进行测向和交叉定位的话,找到干扰信号、关闭干扰源设备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齐路遥只觉得太阳穴又痛起来——这一次轮回似乎从和夏星河分手之后,就和前几次有了很多不同之处。虽然整体走向没有太大差异,但是细节上的出入,已经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主要战力外调、丧尸围攻基地、通讯信号被干扰……
齐路遥的大脑一片嗡鸣——他强行回溯记忆的时候,偶尔就会陷入短暂的精神崩溃。
这一瞬间,几个世界线的内容交错重叠,让他混乱到分不清已发生的过去和即将到来的未来。
直到冰冷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后脑勺,齐路遥才骤地回过神来。
斜对面,另一个带着泼墨面具的男人,同样用枪口对准了鹿柴的太阳穴。
“别动。”那声音嗡嗡道。
-
夏星河看到“清水”发来的谈判视频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
行动队赶回了基地,发现基地遭到了较大规模的丧尸袭击,事件造成了至少二十名军人感染受伤。
或许是因为丧尸潮吸引了军方几乎全部火力,清水成员轻而易举地攻入指挥中心内部。
昨天刚刚分离出的疑似病毒样本被带走,四名研究员被绑做人质,对方以此为谈判条件,向政府喊话。
“首先,承认‘清水’组织在国内的合法性,保证清水组织成员可以在议会拥有合法席位,可以代表帝国出席下一届星盟会议。”
视频依旧被发布在了社交媒体网站上,不到一刻钟就被挤到了热搜第一位。
画面里,依旧是那个戴着泼墨面具、用着变声器的年轻人,他不疾不徐地阐述者要求。
“妈的,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第一条要求一出,就有人忍不住骂街了:“想要合法席位就要合法争取,恐bu分子还想参政?!”
“第二点,取消性别征税及性别特权,撤销国内大学录取分数线对于不同性别的区别对待,保证教育公平,同时放宽征兵体检对性别的要求。”
对比起第一条的荒谬,第二个条件似乎接受度高了很多。
之后的四五个条件,大部分集中于平时就很有争议的政策上,如社会福利问题、就业政策等等。比起第一条来说,确实都显得都较为合理。
“其他的都还行……”有人下意识脱口而出,“有的我也觉得要改改……”
与此同时,在线视频上也飘满了支持者的弹幕。
“我也觉得这些不合理啊,这完全都是合理诉求啊。”
“这分明就是救世主!现在还能报名吗,我也要参加!”
“议会需要这样拎得清是非的议员。”
一直蹙眉不说话的夏星河开口:“谈判技巧而已,这是‘诱捕策略’,你们在军校的时候都应当学过。”
诱捕策略是指在谈判时声东击西,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来,从而达到真正的目的。
然而短时间内,清水的组成和目的仍不明确——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究竟哪一条才是清水真正的目标。
此时,夏星河的口吻冰冷得像是塞了刀子:“再有谁站在帝国对立面发言,什么后果不用我赘述。”
这位上校因为年纪小,平日里大多都保持着低调和谦卑,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口吻苛责手下的军官。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缄默起来,指挥室的气氛变得压抑而焦灼。
“谈判方式已经发送过去,谈判的时间由我来定。”
“今天下午两点,是第一个结算时间。”年轻人的声音带了些许笑意,“我相信,贵国斥巨资培养出来的科研人员,应当会被怜惜才对。”
紧接着画面一转,四名人质的脸便分别呈现在画面的四个角落——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依次是侯元洲、袁丁、鹿柴、齐路遥。
四个人似乎被关在了四间不同的囚室内,都被电子眼罩遮住了眼睛。
侯元洲和袁丁在画面里猛烈地挣扎着,鹿柴则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唯有齐路遥安安静静地坐着,面色如常,情绪稳定得仿佛正坐在茶餐厅等待就餐。
画面蹦出来的一瞬间,晏青便看见夏星河的指尖骤地收缩了一下。他攥紧拳头,五指关节都失了血。
一直窝在指挥室角落的旺财,在扫描到主人的五官之后突然亮起了灯。它焦急地从一个角落滚到另一个角落,不住抬头去看显示屏,却又怎么都不愿接近夏星河。
剪辑过的画面切换,镜头中,人质们挨个儿进行发言。
第一个说话的是侯元洲,他的眼底是极度的愤怒:“放弃我!不要让他们得逞!!”
话音刚落,镜头后就传来一声清晰的冷笑。紧接着画面激烈抖动,除了一声响彻的惨叫外,只有一片让人头晕目眩的模糊。
所有人不禁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对方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镜头又给了袁丁。
袁丁有些机械而木然地读了一遍对方给的发言稿,而鹿柴则是面色惨白地对着镜头,说着给妈妈和弟弟的遗言。
然而在鹿柴的画面黑下去以后,视频就此戛然而止,没有任何人提到关于齐路遥是否存活的消息。
夏星河紧盯着屏幕的脸,霎时间便毫无血色。
“齐老师呢……”寂静了片刻,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已经被撕票了吗?”
-
不久前,坐落在不明位置的囚室里,清水成员正对着齐路遥发愁。
“脸朝镜头。”ng第三次的时候,摄像的同志显然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说你现在的真实感受!”
失去视觉的齐路遥只是舔了舔嘴唇,缓缓开口道:“……我现在就想要杯喝的。”
大约是看不到摄像逐渐扭曲的面孔,齐路遥同志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冰可乐,要能喝到冰块那种……”
囚室内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崩坏,半晌,齐路遥才后知后觉般扬起脸:“是我的要求过分了吗?难道这附近连小卖部都没有?”
正当摄像濒临发作之前,那个出现在视频里的被称作“丹青”的年轻人走进了囚室。
“试探位置?”那人在现实中说话都戴着变声器,真假参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得叫人脑袋发昏:“果然omega都喜欢耍些小聪明啊。”
齐路遥并没有说话,神情漠然到甚至有些不屑。
丹青似乎被这态度激怒了:“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今天几号。”突然,齐路遥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这样的答非所问,似乎让对方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还没等他开口,齐路遥就自问自答道:“星元2078年4月4日。”
“你不会杀我。”齐路遥一向蔫蔫的语气难得上扬起来。
“或者说,你杀不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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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路遥:虽然这题我没做过,但是我盲猜我能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