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熙摇头。
他并非没见过血,但鲜红的场面复合着血的腥味,刺激他的感官,令他腿软,也令他反胃。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适应。
安明熙看着花千宇,他想离得更近些,却又觉得不够克制,于是一动不动,接着原来的话题道: “皇叔不在王府。”
花千宇点头:“他进了皇宫,说是找你……不准是料到王府会受血洗,先一步避开了灾厄。”
“也好——卫尚书为何出现在王府?”
比起卫忠良是怎么死的,那会的安明熙更关心花千宇的情况。清楚恭亲王出府后,安明熙没在王府中久留。
“是恭亲王。王爷以兵符引诱,引卫忠良到王府面谈。”
“尚书的胆量……”
“胆大的是恭王爷,敢在自己府中对未来天子身边的大红人下杀手。卫忠良相信王爷存反意,认为王爷在被知晓握有一半兵符的情况下只能与他联合。”
“兵符真在他手上?”
花千宇摇头。
安明熙脱口:“大皇兄。”
花千宇的双眼瞬间亮了,他惊喜问:“如何猜到?”
“圣旨、通关令牌,以父皇给大皇兄的权重,再多一块兵符也不令人诧异。”
花千宇提起安明熙的左手置于双唇前,在他手背落吻,笑道:“是,不愧是明熙。”
安明熙抬起右手,弯曲食指及中指,夹起他的脸颊肉,捏了捏,问:“累了吧?”
“嗯,是有些困。”
恍然注意到花千宇过高体温的安明熙把手盖在了花千宇的脑门上——印象中,花千宇的身体向来是热的,但现在,这额头是否烫过了头?
“我没事。”花千宇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右手拉下。
“让御医看看呢?”安明熙说。
花千宇摇头。
“没事?”
“没事。”
“歇息吗?”
“嗯,”花千宇点头,他松开安明熙的手,笑道,“那么,千宇先回去了。”
挽留的话卡在喉中,安明熙愣愣地看着不等他回复便离开的花千宇,看他拉开大门,踏过门槛,看他回身相觑,弯腰行礼,看门渐渐合上,偌大的宫殿仅剩自己。
就这么回去了?安明熙可没让他回去歇息。
阿九提着热水推开大门,见安明熙一个人傻站着,便问:“小公字……花将军呢?”
安明熙回道:“回去了。”他垂眸,掩饰眼中落寞。
……
“要去见他吗?”安明镜问。
花千宇顿住,侧身看回安明镜,问:“‘他’是指……”
“安明熙。”
“是,”花千宇点头,坦然承认,“殿下有事交代?”
安明镜微微蹙眉,正色道:“你二人之间的事我可以不插手,但若引来非议,别怪我狠心处置。”
“千宇会小心。”
“你的‘小心’就是在夜里私会吗?纵使外人看不出你的癖好,你让他们如何看待你与曾经的储君来往密切?”
花千宇推手作揖,重复:“千宇会小心。”
“别让花家和皇室沾惹污名——好自为之。”
——即使安明镜有过交代,花千宇也承诺会注意,但与安明镜分别后他还是去了重华殿,只因白日里与安明熙对视的那一眼。说不上是直觉还是默契,他知道安明熙在等。
他能忍受寂寞,却不甘让安明熙寂寞。
自重华殿出来,花千宇骑马回到花府时已近三更,这个时间点府里未睡的本该只有值班的守卫,但管家乐福却门神似的一脸严肃地伫立大门前,直到听见马蹄声,他才有了反应。
“小公子!”乐福匆匆走下台阶,来到花千宇面前。
见他焦急,花千宇心生不安,下马,忙问:“出事了?”
乐福点头又摇头,回道:“相公让你到客堂去见他。”
“何事?”
乐福再摇头:“老奴也不清楚,但二公子被相公关了禁闭,老奴想相公是动气了。”
难不成是要算“奉旨谋反”的账?
花千宇拍拍乐福的肩,安慰道:“别担心。”便与乐福擦肩,走入府中。
通向客堂的路灯火通明,花千宇一边走一边打哈欠,心里期盼花决明能放他早些回去睡觉。就算把他关祠堂也好,只要有能躺的地儿就行。
花千宇本想用放松的心态应对,因他深知花决明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入客堂后,瞧见花决明眉头紧锁,眼含利剑的神色,他霎时困意全消,腰板都直了不少。
“爹。”花千宇温顺地低下头。
花决明冷然,问:“你和四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向来不喜拐弯抹角,但这么直接还是让毫无心理准备花千宇受了惊吓。
花千宇抬头,投向花决明的目光里带着惊疑。
“爹怎么会这么问?”
“你只需回答是否对四殿下存有非分之想。”
花千宇低头,没有作答。
花决明见状,一股怒气涌上咽喉,他压下怒意,尽力让声音保持平和:“若你否认,这事情就这么过——”
“是,”花千宇抬头,毅然,“我对他有非分之想。”
“嘭”的一声,花决明一掌拍在桌上,怒而起立:“你这逆臣贼子!对得起先帝和列祖列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