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族长刘礼槐指着进门后右手边的椅子说。
刘启随便选了个椅子坐下,等着族长开口说事。
等大家都落座后,族长开口道:
“找你来是想跟你再细聊一下你刚才的法子。”。
“大爷爷,我想先问您个问题。”刘启打断族长的话。
“嗯,你问。”
“刚才在大堂,虽然是我先提出来的两个方法并行,可是我觉得,这应该是族里本来就做好的决定吧。”刘启问道。
族里那么多活成精的老人,怎么可能没有个两全的法子。
自一百年前刘家先祖刘仓建立族学以来,基本能保证族里的孩子都识字,族里用族田确保了所有孩子最少3年的蒙学教育,这与附近的村寨截然不同,所以族里一直能人辈出。
族长沉吟了一会,回道:“是的,我们族老的决议跟你的想法基本相同。”
“那为什么不在族议时,一起说出来?”刘启问道。
“因为这个决定,会导致真的有兵灾来了,必然会牺牲一部分人,所以如果由我们族老提出这个决定,会激起族人的逆反。”这是三爷爷刘礼升的回答。然后继续说:”本来这个法子是大家讨论后,由周先生提出来,周先生是外姓人,他也愿意做这个'恶'人,没想到你先提了出来。“
“我明白了。既然族里已经有了决议,那我就没有再细述的必要了。况且我也是刚才在外面临时起意,并无细致妥善的措施。”刘启回道。
刘礼槐端起右手边桌子上的茶碗,喝了口茶,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既然你明白,那我们就敞开了说。”
“此次女真鞑子肯定会南下到济南府,我们这里遭兵灾的可能很大,十有八九。”
“如果逃难,之前族志里记录的先祖迁徙历史,就会在我们这一代再次发生,到时候十个人里能活一两个就算好的了。”
“而且就算全部躲到山里,躲到冬天鞑子退兵之后再出来,荒了这茬菽,后面冬天、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会更惨烈,眼睁睁看着亲人饿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那种经历….谁都不会想经历的。”
说道这里,族长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什么经历被碰触到。不过刘家堡一百年没饿死过人了,估计不是在堡里的经历。
“不能借粮吗?”刘启疑惑道。
“先不说兵灾后能不能借到粮食,就算能借的到,也只可能是问士绅老爷借,那些士绅老爷那么高的利息,趁火打劫,后面刘家堡衰败必成定局。”刘礼升回答了刘启的疑问。
“所以说,只能博一把,留下青壮博一把我们可以守住刘家堡,当然,最好的情况是别劫掠到我们这里。”刘礼槐继续说道。
“博一把的同时,再留一线希望,希望就是进山的妇孺。”刘礼升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是唯一的办法,刘启的心里也不经有些低沉。
“叫你留下来,是想给你加加担子。”刘礼槐看了看刘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族中年青人里最聪明的,学问没做到第一,是因为你心思没在做学问上。”
刘启有些羞愧,不知道怎么接话,必定这个年代读书是第一位的。
“族里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们想你能善用你的智慧,肩负起延续刘家希望的职责。”说到这里,刘礼槐的声音里充满了希冀。
“您的意思是让我怎么承担?”刘启不明白族长的意思。
“这次进山的都是40岁一下的妇女和20岁以下的年青人,这里面必须有一个说话管事的,我们希望你来做。刚才你在外面的表现也应正了我们的想法没有错,你是个有智慧的人。”刘礼槐回答。
“这不行,我做不到。”刘启急忙反对。
“先别急着反对,选你是我们族老深思熟虑,并且达成一致的结果,妇人多优柔寡断,平时到没啥,在这乱世里,这就是致命的缺陷了。年轻人里就你最稳重,而且最聪明,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刘礼槐继续劝说到。
“这个真不行,先不说稳重、聪明,缺乏经验就是我最大的缺陷,这个我真做不了。而且我肯定不是唯一的选择,完全可以选一些老成持重的长辈主持。族长,这个事我真的不能答应您。”关系到刘氏几百年的传承,刘家堡几百人的生命,干系重大,刘启再次做出了坚决的反对。
“我们也考虑过选老人主持,可是选谁是个最大的问题,这不是平时的那些杂小事,这是关系生死存亡的事,大家一起赴死那是没得选,如果有活路,肯定会乱了人心….”刘礼升没有说完就被刘礼槐打断。
“不说这些,事情的重要性已经给你说清楚了。选择你,是我们族老再三讨论后的决定,我理解你一时难以抉择,我们给你时间回去考虑考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刘礼槐说完摆了摆手。“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好好想想,我们等你的决定。”
“好”,刘启没有再说什么,站起来拱了拱手,转身出了房门。
回到家里,西厢房还亮着灯,想来父母都没有睡。
关了大门后,直接进入西厢房,父母都坐在床上。
“你回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啥。”母亲看见刘启进门,连忙问到,说着起身,准备去厨房。
“我不饿,您歇着吧,别忙了。”刘启一边说着,一边拉住母亲的胳膊,一起坐在床边。
“族里跟你说了啥?”看到刘启坐下,父亲刘智庆问道。
“说是让我做入山妇孺的管事。”
“你答应了没有?”
“没有”
“为啥,我觉的你可以。”刘父很是认同刘启的能力,特别是在见过刘启做的组合式弩弓之后,这种认同就上升到有点盲目了。
“干系太重,我怕我担不起责任,而且我也没有管这么多人的经验。”刘启回道。
“也对,按照下午族长说的要求,估计入山的怎么也得300人往上了。”刘父附和道。
刘父是个老实人,没有大智慧,但是有小农式的聪明,能感觉到今天议的事不简单。
“不答应也好,天塌了有高个顶着,族里能人多的是,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刘父说着看了看刘母:“这次你母亲跟你进山,你现在也成年了,要照顾好你母亲。”
“说什么呢,孩子还小,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刘母对刘父翻了个白眼。
“您放心,我这体格,进山的人里,谁委屈也委屈不到母亲身上。而且我做好了弩弓,可以打猎,也不会饿着母亲的。”刘启对父亲回复道。
“您在堡里要照顾好自己,虽然守堡很重要,不过咱们毕竟是民兵,没经过战事,要是打不过,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投降,活下来最重要。”刘启对父亲再次叮嘱。
“这个不用你说,我心里自有定数。”
听到父亲这么说,刘启知道父亲已经有主意,便不再多言。
又和父母聊了一会,听着他们的嘱咐和循循善言,刘启感觉心里暖呼呼的。
……
又过了几天,期间族长刘礼槐来过家里几次,都是劝说刘启担事的,但是在刘启的强硬拒绝下,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两天再没有来过,估计有了别的安排。
时间到了元康二年八月十六日,中秋节刚过。
“中午跟我去祠堂,族议。”刘父对在院子里鼓捣的刘启说道。
“好。”刘启回到。
刘启现在做的是对反曲弓弓弦材料的研究,牛皮、牛筋、丝的弓弦性能好,但是价格贵。麻线的便宜,但是性能差,而且怕水。研究了几天还没有头绪。
中午祠堂里。
族长刘礼槐站在最前头,面对着大家。
“对于上次的决议,族里已经有了细致的安排,现在由礼高给大家说一说,大家回去做好准备。”
刘礼高上前一步:“我给大家说说,上次决议的妇女40岁以下包含40岁,孩子20岁以下包含20岁,进山避难,这点没变。族里做了统计,共计427人,名字在你们背后东边的墙上贴着,族议完了都看一看,然后回家先收拾好东西,准备充足吃穿、日用和基本的工具,八月二十日辰时在晒场集合,准时入山。”
“此次入山的队伍由三爷刘礼升带领,他也是唯一的老人,大家有没有异议?”
估计这项决定之前给每家主事都通过气,所以族议现场没人反对。
“那进山的事就这么定了,后面进山部分更细的分工和安排,到时候由三爷对大家在做阐述。”
“现在说说留守,族里打算组织200人的民兵队伍,由当了二十一年兵的族老刘礼振负责,两天一练,一次2个时辰。人员组成,基本一户抽1丁,家里留守丁多的多抽1丁。20岁以上50岁以下都在抽丁范围。具体人员也已确定,名单同样在背后西边的墙上贴着,族议完了都看一看,抽上的人回去最少准备一杆长枪,防具视自家情况自备。其他未安排的留守人员也要参加操练,5天一操,平时听族里安排,做好后勤工作,准备守堡器械材料。”
刘启听着上面的话,心里思量着,以前知道族老刘礼振当过兵,不知道其竟然当了二十一年,族里能选他当教头,想来其肯定是经验丰富。
等刘礼高说完,族长刘礼槐接着说:
“大体安排就是这样,族里从今天开始就算进入战备,我们都做好自己的事,相信我们刘家堡一定能度过难关。”说道最后一句,大吼了出来。
“一定度过难关!!”下面有族人跟着大声喊道。
……
“一定度过难关!!”
……
“一定度过难关!!”
……
越来越多的族人参与进来,跟着一起大喊,到最后大家都跟着喊,喊声冲出屋顶,震破云霄。
“希望一切平安,鞑子早早退兵,别来这里。”刘启心里默默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