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示意內侍把一封诏书送到李太师身前,李太师从容拿起,没有丝毫异色的展开,朗读:
“予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惟归于德。故尧授舜,舜授禹,时其宜也。天厌我大雁,垂变以告,惟尔罔弗知。予虽不明,敢弗龚天命、格有德哉!今踵旧典,禅位于晏,庸布告遐迩焉。”(注:引西魏皇帝的退位诏书)
“……”
禅位给晏?
众大臣鸦雀无声,一时间找不到言语。
盛甄先是愣住,立马冲下来,夺过诏书仔细看去,盯着那‘晏’字大喊:“不可能,陛下,你怎么能这么写,是不是你晏后?你教唆了陛下临时改了诏书!”
这诏书应该是宣布她为镇国长公主与晏危一起拥有垂帘听政的权利,怎么变成了禅让诏书?!
盛幕摇头:“没人教唆朕,是朕感念自身并不适合继承大统,要想守护好大雁还要有能之士坐在这里,早听闻晏家有一子在军中颇有威望,文武双全。再加上大雁全依仗晏家军拼死守护,才拥有数十年的喘息时间,这位置也该让给晏家郎君。”
盛甄暴怒:“胡言乱语,这大雁是姓盛,你若不想坐有的是盛家儿郎坐,还轮不到你来玩什么贤德!”
李太师:“长公主慎言,陛下效仿先贤是国之大辛,怎到你口中便是自私自利之举?”
他说完,张淮出声:“是啊,咱们大雁这几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诸位大臣都知道,左右是豺狼虎豹垂涎大雁这块肥肉,陛下禅让皇位给又能力的晏家,也是出于对大雁未来考虑,长公主何不接受,想来晏家仁厚必会保长公主后世无忧。”
张淮的话里有话让盛甄气得肝疼,这不是在暗中骂她,什么后世无忧,是混个闲散官职吗?
她气得胸闷,忽然瞥到了边上的晏危,一下子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盛幕站了起来,走到盛甄身旁小声说:“姑母,省省力气吧,这皇位是盛家欠晏家的。”
盛甄:……
她额头青筋暴跳,有话说不出,怒气攻心一下子拽住了盛幕,等到那百官惊呼声传来,她被人拉开时才彻底明白,自己中了计!
中了他们的计!
那李太师跟张淮还有百官,只怕是都是站在晏家那边的!
而这时,晏危侧头轻飘飘一眼,让盛甄浑身血色尽失。
“宣晏家六郎晏危!”
晏危?
盛甄疑惑的瞪向门口,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看清那人的模样后,盛甄瞪大眼,恨到牙呲欲裂!
这分明就是皇后!
她想扑过去厮打皇后,却被內侍按住,动弹不得。
“此人乃是本宫的胞弟,一母双胎所生,名为晏危,与本宫的薇字同音。”
盛甄听得这话,想呸出声,怎么可能,父皇当年把晏家男子杀得只剩下晏老将军,若非你是女儿身才放过,怎么可能还留下一个男丁。
但是她看着那相似的面容,突然又自我怀疑起来,莫非当年父皇遗漏了?
“晏家哥哥英雄气概,朕把大雁交于你也算是对得起盛家列祖列宗了!”
盛幕把头顶的金冠取下,走到了晏危身前,把金冠交给他。
这一幕看得许多人心中感慨,只怕这盛家的列祖列宗睡不着了,起码刚蹬腿的那位就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他防了一辈子晏家,结果到头来,皇位还是晏家的。
“啊——”
盛甄如暴躁的母狮子疯狂挣扎喊叫,想要阻拦,但是那按在她肩头的手指跟鹰爪一般牢牢抓住她!
晏危并没有演什么婉拒退让再接受的戏码,对那盛幕说了几句场面话,便龙袍加身走上了金座,在路过盛甄时,他垂眸嘲讽地看着这个女人,后者怨毒的目光在他看来都像是无能狂怒。
他没有让人把盛甄拉下去,而是让她在边上看着,眼睁睁看着这盛家的江山改姓为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后宫,贵妃被困在宫内出不去,门外溜进来一个內侍,跑到李玲茹身边小声说着,把含元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李玲茹听后大笑起来:
“好呀,好一个晏家,原以为是天下最可怜的,谁曾想却是这般好计谋,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盛甄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曾想过她自己也是那断了臂的螳螂!”
女人的嗓音格外尖锐,笑声与哭声一般,凄厉悲愤。
书玉让內侍下去,自己走过去握住了李玲茹的手,轻声道:
“娘娘,咱们走吧。”
“走?”女人冷笑,“走去哪里,哦,对,你是可以走了,你大仇已报,那盛甄以后必然是生不如死,你现在应当开心了吧……”
书玉沉默,温柔的看着她,任由她冷嘲热讽自己。
李玲茹突然觉得不对,伸手拽住他的衣领,狠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知道今天会发生这些?赵书玉,你说,给我说实话!”
她从昨日便觉察出来了,这一切似乎太过顺遂,又转折的太快突然,就好像是被人一步步安排好了,棋子的走位布局都在棋盘上标记出来。
书玉微微垂眸,长睫盖住眼下的光,白皙的脸上有这阴影交错的明暗怡丽,他没说话,却也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