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此时,杨景澄心里已如明镜一般。看来竹叶竹苓两个只面上老实,背地里必定往文家那处下了黑话。然叶欣儿名义上乃杨景澄的通房,难以绕过他处置。于是聂氏大抵想悄悄弄死叶欣儿,再装作忠婢为主母殉葬。一个丫头,死了便也死了,谁有空细查?不料叶欣儿警醒,当即闹了起来。
杨景澄本就对文家印象不好,他当年娶文氏,乃瑞安公听闻文氏之母裴孺人几年内生了三男一女,觉得文家种好,亦是书香门第,便聘了来。不曾想文氏叫他迂腐的亲爹养成了个有气的死人,又陪了四根木头过来,说是给他做通房。
你文家有病不是?他堂堂国公世子,家里缺木头了咋地?好容易木头里有个稍微能说话的,他随意逗两句,便暗地里往死里折腾。现在更可乐了,他找叶欣儿说两句话,文家就要杀了她。也不想想,他果真宠叶欣儿,那满身的鞭伤他早发现早闹起来了,还能悄没声息的到今日?
坐在一旁的楼英并不知内情,却是眉头皱的死紧。这年头奴婢不值钱,朝廷三令五申不许随意打杀奴婢,可豪强家里谁也没放在心上。然这丫头是杨景澄屋里的,仆妇竟敢越过他直接处置,实在太没规矩。
且找的理由更是不堪,奴婢趁乱借机生事已经够过分的了,居然攀咬主子。由奴及主,难怪杨景澄平日里不亲近文氏。这二日的难过,怕是因往日的冷落心怀愧疚所致。如此想来,杨景澄倒也可怜。
又想,此事涉及阴私,最不好辩白。不若由他个外人开口,更能取信于人。便道:“有些奴婢仗着年老资历深,便恣意妄为。那聂氏更是嚣张,为了处置个丫头,竟敢攀咬主子。真当我不知道尔等龌龊心思?分明是你们的私仇,却把世子牵扯进来。府里自是不能叫此事闹大,必处置了这个丫头。可你们怕是不曾想到,平日里爱独处的世子今日偏同我在一处,现我在此坐着,看谁敢拿脏水往世子头上泼!”
大厅内外瞬间一静,唯有聂氏挣扎着想说话,却被堵了嘴,只能发出呜呜之声。杨景澄厌恶的看着聂氏,正欲命仆妇再追加二十板子,就听一阵轻笑从外头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竟是瑞安公亲至。杨景澄和楼英忙不迭的赶上来行礼。瑞安公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小孩子家还是嫩了点,一群贱婢也配听你们的辩白?何况也不止贱婢那点事!”说毕敛了笑,沉声道,“来人,把文氏陪嫁的仆妇丫头都捆了!直接敲锣打鼓的给我送回文家去!”
杨景澄呆了呆,等下,不止贱婢那点事?不就是个通房丫头,还能有什么事?
瑞安公却没再多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妈的,居然敢欺负我儿子,文正清你找死!
第7章 博弈 瑞安公走在夜色里,面沉如……
瑞安公走在夜色里,面沉如水。今日前来吊唁的礼部尚书朱明德才夸了几句杨景澄重情重义,夜里文家便使人作妖,简直岂有此理!长随来旺极会察言观色,他见瑞安公面色不虞,咬牙切齿的道:“公爷,文家那起子王八羔子欺人太甚!”
有些时候主人家不方便骂人的时候,做奴才的替他骂了亦是拍马屁的一种。是以另一个长随来福也不甘示弱,连忙道:“那文正清区区七品,竟敢对世子心生怨怼,他们家该死!”
瑞安公的脸色更沉了几分,文正清不过是一条狗,该死的是……
说话间,瑞安公走进了正院。见章夫人迎了出来,立刻换成了平日笑呵呵的模样,三两步走到近前,携了妻子的手,温言道:“老夫老妻了,你又出来作甚?天冷的很,仔细风吹着。”
章夫人摇了摇头:“不独为了迎你,方才我听见是东院那头的动静,到底什么人闹事?没唬着澄哥儿吧?”
瑞安公漫不经心的道:“他才没唬着,正学青天老爷审案呢!”
“哦?”章夫人好奇的问,“审出什么来了?”
“嗐!”瑞安公摆摆手,“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审出个甚?只当是屋里的丫头们争风吃醋。我看他半日不得要领,叫张伦把文家陪过来的人一并捆了,立刻送回文家去!”说着啐了一口,“我倒要看看文正清那伪君子,今晚怎生收场!”
章夫人脸色微变,忙定了定神,试探着道:“澄哥儿屋里的丫头不听话,与文家有什么相干?”
瑞安公故作恼怒的道:“前日文家哥儿赖澄哥儿待他妹子不好,今夜又是他们文家陪过来的人闹事,不是他们文家捣鬼,又是哪个?真真说着我便来气,分明是他文家女短命无福,怪澄哥儿作甚?
我们澄哥儿对他家木头不够好吗?按例,世子能有两个侧夫人,我们澄哥儿一个都没有,他们家还想怎样?不识抬举的狗东西!改日我非去圣上那处告他一状不可!”
章夫人暗暗的松了口气,原来是从这上头想到了。又不由觉得好笑,这杨家父子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半点不会打弯的肠子,别个学都学不来。不过文家几个下人,不愧是文氏那根木头养的,委实废物!
她只让他们弄出点不清不楚的风声,将来好对景出来坏杨景澄的名声,哪知他们竟闹的人尽皆知。现下可好,没扯上杨景澄,到叫自家担了个怨望的名声,传出去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怪道父亲不爱用他们家,着实上不得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