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斥虞嘶哑的笑了一声,“我是对的吗?”
如果他是对的,为什么那个少年从未看向过他。
那一年,他出使仪昌,又为何要让他看见那个纵马飞扬的少年。
少年从马上,俯视下来的那一眼,像极了神明的一眼。
他的母妃曾经想要逃出宫,和他人私奔,却被抓了回来,他的父王开始怀疑他的血统,但最终还是没杀了他。
却让他活得比死了更痛苦。
他不相信神明,不相信命运。
他学会和他人周旋,他会摆出低下的姿态,甚至是和那些宫女侍卫。
他变得圆滑而世故。
所有人都会夸上他一句,温润如玉,翩翩君子。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恨这一切。
可某一天,他的世界却被少年点亮,可光明转瞬而逝。
他被拽入了更深的黑暗。
他喜欢少年的一言一行,他喜欢走在少年身旁,听着他的碎碎念,他喜欢看着少年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模样。
那是他得不到的温暖。
他像是一头潜伏在暗处的恶狼,垂涎眼前的猎物,可这只猎物却被其他人守护着,怎么都叼不回自己的窝里。
那是一头大黑狗,总是守在少年身旁,他无法靠近。
终于有一天,他终于将少年偷偷的带回了家里。
斥虞看着头顶,突然轻笑了一声。
“白头偕老,桂馥兰馨……”斥虞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他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顺着眼角流下。
他为了留住少年,杀了少年的父亲,将他骗到了东笙,甚至不择手段的举办了一场婚礼。
就算被世人辱骂,被世俗排挤,他还是这么做了。
可最终,换来的只是少年得知一切后的声嘶力竭。
“斥虞,我诅咒你!”
“天地君亲皆弃你!满座皆空!地狱轮回不入!”
少年穿着红衣,桌上合卺酒被用力摔在了地上,龙凤蜡烛熄灭。
而最终也如同少年所说。
他的确什么都没得到。
大黑狗还是找到了少年,少年也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满地鲜血,尸山血海,可斥虞却只看见了那战场上相拥的两人。
就算死了,他们还是紧紧地抱着对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他们不像是死了,就像是——
重新开始。
斥虞心头却只有两个字。
荒唐。
他这一辈子,着实荒唐。
他想得到的爱,没得到。
他想得到的人,诅咒他。
到头来,他还是孤家寡人。
斥虞闭了闭眼,突然猛地将手里的酒坛扔了出去,砸在了清奴脚边。
男人脸上狠厉,目光阴鸷,盯着面前的虚无看了一会儿,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满足皆空!地狱轮回不入!”
“好!”
“好啊!”
“阿癸!我便在地狱里等着你!”
斥虞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这样赤脚走了出去,一脚一脚踩在了雪地里,留下了一路踉跄的脚印。
清奴取下了一旁的大氅,连忙追了出去。
雪地里只留下斥虞的癫狂的笑声。
*
夜里,风雪总算是停了下来,一轮明月从云后探了出来,满地银光,一片白皙。
琴声悠扬。
一男子盘腿坐在雪地之中,一女子穿着绯色的罗裙,容貌艳丽,正伴着琴声起舞。
男子清隽,女子绝美。
皆是完美的画卷。
斥虞披头散发,慢慢走了过来,也看到了那边的两人,驻足观望。
琴声轻缓,和少年在世时一模一样。
女子一个旋身下腰,在月色下显现出柔软的身姿来。
斥虞看着他们,没有出声。
是了。
这姐弟两人是跟着白癸一同来的。
如今白癸没了,他们却还在。
斥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便看见那女子脚尖轻点,罗裙翻飞,朝着他走来,媚眼如丝。
的确是美的。
云娘的容貌,便是放在宫里,也是无人能敌。
斥虞指尖动了动,杀心逐渐浮现。
是啊,白癸都死了,他们为何还能活着。
云娘走到了斥虞面前,伸手搭在了斥虞肩上,慢慢凑近斥虞,看上去就像是任君采撷的模样。
斥虞垂眸,目光阴鸷。
而在下一秒,一抹银光闪过,女子素手一翻,竟然从袖中滑出了一把匕首,朝着斥虞胸口刺来。
斥虞瞳孔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掌将云娘打了出去。
云娘翻身起来,还想冲过来。
那边守着的侍卫瞧见了这边,冲了过来,拔出了佩剑。
鲜血四溅。
女子的后背被砍出了长长的一道伤口。
手里的匕首落在了雪地中,鲜血如同红梅。
云娘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抓住了斥虞的衣角。
“我在……地狱等你。”
“公子不会见你。”
斥虞瞳孔瞪大,看着云娘带着笑,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