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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和下午还有老兵来讲兵法和战场的那些事,晚上则是对练。
    磨刀需靠磨刀石,孟雪娇是块好原胚,而李承琸也不吝于对她的培养,昔日温润入水的大家闺秀,终于有了刀的锐利。
    孟雪娇已经慢慢习惯伴刀入睡了,她的刀让老兵们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感叹,这是真正的练武奇才。
    每个人也压下去了唇舌间的另一句话。
    可惜了。
    可惜她不再是少年,错过了打熬筋骨最好的时候。
    另一些老兵可惜的则是,如果几年前西北战场上有这样力能扛鼎的壮士,可能莫退将军就不用身死了。
    然而时光不能倒流,无论对谁来说都一样。
    这样的日子无论是孟雪娇还是李承琸都以为会很久,毕竟磨刀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孟雪娇的老师也老兵变成了各路将军,当然真正镇守边关的那些大将她是见不到的,但京中的武侯和小将军们还是见了一些,这些人和老兵们不一样,从小武学上着,兵书读着,以后就是战场上的锦绣前程。
    那夜给孟雪娇点香的侍女被李承琸拨给了孟雪娇,这女子姓春,叫做五娘,孟雪娇就客气叫她一声五姐姐——殿下的刀和殿下的侍女,自然该是平辈论交的。
    春五娘和孟雪娇玩得好,或者说,她从从来都和孟雪娇形影不离,就悄悄和她说些话。
    “殿下是真的把你当子侄养的,那些都是武学的大家,还有那些小儿郎,都是家中有练兵技艺的。”
    又说:“你的功课,都是殿下一点点看过的,生怕你受不了。”
    孟雪娇就忍不住笑,偷偷和春五娘说:“殿下可真是好人。”
    春五娘虽说是存了私心,想让孟雪娇对李承琸更忠诚些,但听到摄政王殿下是个好人这种话,还是表情空白了一瞬。
    孟雪娇掰着指头开始说:“那天晚上,我强行来了庄子,殿下也没有赶我走,后来要送我去小城,也说了给我新身份护我周全,我不走,就教我武艺。”
    孟雪娇总结道:“殿下可真是个好人。”
    春五娘哑然,好像在孟雪娇面前,摄政王殿下的确是个好人了。
    可明明每次殿下那双眼睛看过来,她都觉得身子要结冰了,摄政王殿下啊,明明是杀伐果断手段冷厉才对。
    她最终柔声道:“你这样想也好。”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殿下会在孟雪娇面前,展露出来另一面了,作为刀,希望孟雪娇能撑住。
    毕竟刀是用来杀人的,更何况刀的主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孟雪娇再一次动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早。
    那日来给她上课的是威平侯世子,李承琸和孟雪娇说过,这人是个小赵括。
    说起来头头是道,水平嘛,上了战场第二天就哭爹喊娘回京了。
    因为他在李承琸面前还算恭谨,李承琸就让他去教导孟雪娇兵书,可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会对孟雪娇动手。
    那天是个阴雨天气,孟雪娇在屋内读书,那人就走过来,请孟雪娇读杀姬计。
    待孟雪娇读完,他忽然问道:“殿下待你如何?”
    孟雪娇摸不住头脑,便道:“殿下自然是极好的。”
    那人“哦”了一声,却是说:“那你也定是很得他宠爱了。”
    那张脸扭曲起来,涎皮赖脸:“你说,我要让殿下把你赐给我好不好啊。”
    他道:“殿下那样的伟丈夫,定然是知道宠妾比不上大将的。”
    这人万万没想到,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会说话的一天。
    那个他以为的宠妾忽然抬手,抬肘撞翻了他,先卸了他胳膊,又要拿刀割了他舌头。
    威平侯世子惨叫道:“你疯了么,你怎么敢,你不怕殿下责令你么?”
    那面容娇美的女子就缓缓笑了,她扬刀,说出来对这人最后一句话。
    “殿下是明辨是非的好人,以及,我也希望能得殿下宠爱,”她长刀落下,精准割掉了那人舌头。
    “我想做殿下手里最锋利的刀。”
    殿下的确是明辨是非的好人。
    威平侯听说了自家世子做得混账事,也只有眼前一黑,连骂儿子糊涂,老威平侯不缺儿子,除了这个已经哑巴的长子还有更聪慧优秀,还不同母的幼子,李承琸给他幼子一个打拼军功的机会,这件事就过去了。
    只有一件事让摄政王很是好奇,当日下朝,他召来孟雪娇,先让孟雪娇演示了刀法,又问:“你就不怕我不愿你这样做?”
    孟雪娇放下刀,仰头笑道:“殿下也不喜欢他不是么,还是殿下说的,威平侯更喜欢出色的幼子。”
    她眉眼弯弯中透着狡黠:“而且啊,殿下是好人,不会错怪我的。”
    李承琸没有立即说话,他叹息般地说:“以后,我教你兵法。”
    孟雪娇愕然:“殿下日理万机,没必要在我这里费工夫。”
    摄政王只是深深看她一眼,说道:“不会再有第二个威平侯世子了。”
    他的美玉,自然由他来雕琢。
    作为曾经力战小蛮王,亲手斩下汗王头颅的一代名将,李承琸比起她曾经的老师们优秀太多。
    殿下日理万机,干脆在裕王府给她单独辟出来一间院子,让孟雪娇随他重新回了京城。
    殿下批改奏折的时候,孟雪娇在一旁看兵书,殿下抱怨大灾的时候,孟雪娇和他讲从小耳濡目染的世族治国手艺。
    这是慧果寺大师父教不了李承琸的。
    月凉入水,李承琸也会偷偷摸摸拿了酒葫芦对月自饮,天已经渐渐热了,他仍穿得比常人厚重,脸颊依然苍白。
    酒喝多了就醉倒在屋檐上,孟雪娇翻上去把他扛下来,摄政王殿下高但轻,哼哼唧唧说着谁也听不清的醉话。
    凑近了居然在说养花的技巧,孟雪娇又好气又好笑,旁边的夏大更直接:“想把殿下扔进花圃子里。”
    第二日,李承琸还是优雅从容的摄政王,请后院孟姑娘一叙。
    他若无其事开口道:“林明深被弹劾了,证据确凿,今日下狱。”
    作为摄政王殿下的宝刀,礼部侍郎林明深已经不值得孟雪娇惦记了,昔日风头无两的“小林相”就这样下了狱。
    林明深以孟家半子的身份入朝为官,又投在二皇子李承璁麾下,之后揣摩了年老昏庸的永明帝心意,告发不愿立二皇子为储的孟兴然谋逆。
    这时,孟府二爷孟兴逸已经在游山玩水时失足而死三年,没有什么人能阻拦永明帝了。
    然而林明深还是棋差一招,谁也没想到二皇子的太子之位只坐了三个月,就是六皇子李承琸摄政了。
    李承琸问孟雪娇:“你可想去看看?等我再强一些,就可以让他去死了。”
    孟雪娇没有去,她说:“等我为孟家报了仇,又还了殿下恩情再去。”
    李承琸道:“还我的恩情不重要,你不是也说了我是好人么,好人是不求回报的,至于孟府的事,我自然也会帮忙。”
    孟雪娇头摇的仿佛拨浪鼓:“那可不行,殿下恩重如山,我粉身碎骨都报不了,怎么能不报。”
    李承琸低声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孟雪娇脱口而出:“殿下救我性命,教我武功,甚至在府中为我留下容身之所,自然是如师如父,恩重如山。”
    李承琸那张本就惨白的脸更白了,朝堂上能斥驳多少大臣的人,这句话他硬生生没接住,最后他苦笑一声,转移了话题。
    “过几日你就要去西北了,我和你讲一些西北的趣事好不好?”
    除了西北的战况战貌,还有西北的民风民俗。
    两个人一边对弈一边谈,说着说着,李承琸就提到了西北的花。
    “我年少的时候,也很喜欢养花,那时候蛮族的圣地还在大晋手上,我就会一个人去采重踵花。”
    “那是很漂亮的一种花,你若是有机会见了,不妨看一看,它看起来精致又娇弱,得精心伺候,可若是水土合适,也能开到漫山遍野。”
    孟雪娇暗暗记下了,心想难怪殿下醉倒了还想着花,倒真是个风雅人。
    到了晚膳时候,李承琸终于住口,低低咳嗽了两声。
    孟雪娇神色微黯:“若有机会,我定会为殿下寻得解毒良药。”
    李承琸只是笑,最后说:“我教你的刀法你可会了?我们来练一场。”
    他以为娇弱的京城富贵花,其实张牙舞爪,生机勃勃。
    孟雪娇出京之前,李承琸带来了悬风。
    曾经斩下汗王的名刀,早已不再出鞘,它的主人挣扎在病痛之中,一日日脾气古怪,孟雪娇双手接过这利刃,神情郑重。
    倒是李承琸笑了:“名刀配名将,你自管用去,你比我已经更适合它了。”
    第50章 番外三:名将
    做名将于李承琸口中说出,不过短短几个字,对孟雪娇来说,却是整整三年。
    出京的时候,她带着悬风,身后是李承琸指给她的亲卫春五娘,骏马渐行渐远,从京城的飞阁高檐一路到了蓟城的飞草连天。
    边关的军士早就知道会来个新总兵,这些人都是习惯了的,左右不过是京城那些勋爵家的子弟,都不用上战场,演武场走几遭,就连滚带爬回去了。
    这些年来,总兵来来去去换了多少,没一个能像当年的莫退或者李承琸一样立得住的。
    只有永远得不到总兵位置的熊百户又一次愤愤不平。
    熊百户其实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不了总兵,之前李承琸曾经想过提拔他,可他只懂厮杀,让他看看粮草整备脑仁都疼,那之后熊百户也就歇了再进一步的心思。
    但这些年来的总兵也实在不行,熊百户心思就又活络了起来。
    然而这回他碰上的是孟雪娇。
    熊百户最引以为豪的力气,在孟雪娇面前什么也不算。
    从各方面打败了熊百户,也顺便收服了蓟城这群军士,之后又设计斩杀了小蛮王手下的两员大将,孟雪娇彻底在蓟城站稳了。
    之后一切似乎都简单起来,而第二年,悬风出鞘不过几个月,李承琸送来了一把巨斧。
    说得轻描淡写,据说是京城的铁匠为了卖弄手艺打造的,结果造好了没人抬得起来,李承琸觉得或许孟雪娇会喜欢,就送来了,另附能扛动这神兵的骏马一匹,请孟将军笑纳。
    悬风固然是神兵,对于李承琸这样中毒之人刚好,但孟雪娇用来就失之轻巧了。
    倒是巨斧十分趁手,孟雪娇回信致谢,李承琸只是矜持回复:“孟将军合用就好。”
    直到孟雪娇来演武场见诸君,熊百户惊奇道:“这斧头是到了将军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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