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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傅義一晚未归,蒋惠馨在卧室内的地板上坐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管家上楼喊她吃早饭,羌芜怀孕后有些嗜睡,她收拾好下楼时,蒋惠馨已经吃好,驱车出了别墅。
    坐进车内,蒋惠馨并未发动引擎,而是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短号,那头很快接通。
    “喂,你好,警察局吗?我要自首,关于五年前明氏集团董事长,明启峰的死因……”。
    *
    一个月后。
    国贸天地,这是南鞍市新开的一家汇聚所有国内外品牌,大型的连锁购物商场,总店在东城,据说老板也是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好像是姓江。
    商场内人群熙熙攘攘,明傅義将羌芜带进一家女装店,硬是逼着她挑选衣服,靳伯炎走后,她真的没有那种想要打扮自己的心情。
    羌芜勉强挑了一套,男人结完账,让管家拎去了车内。
    两人又逛了会才下了楼,走出商场,人也少了很多,停车场就在前面几百米处。
    蒋惠馨自首后,羌芜一直找机会离开,也刻意疏远明傅義,所以平日里对他都是不冷不热。
    或许明傅義也觉得亏欠了她,并不勉强她做任何事,也不再强迫她非要接受他,却仍旧不肯放她走。
    明傅義接了个电话的空,羌芜已经自顾走在了前面,并未等他。
    男人将手机揣进兜内,一抬头见羌芜已经走出挺远的路,男人不由加快步伐,想要追上她。
    迎面走来几个年轻男人,正朝商场而来,经过明傅義身边,其中一人顿住,其余几人则分别站在两侧。
    明傅義停下脚步,手臂忽然被人扣住。
    一把尖利的刀子捅进他体内,拔出后又捅进第二刀,动作迅速凶狠。
    对方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慌张,那人将刀子藏进宽大的外套内,手掌轻拍下明傅義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穆哥让我传个话,他今天就承诺他当时的诺言,让你不得好死”。
    男人朝走在前面的羌芜瞟了眼,“如果你敢喊,我立刻要了那个女人的命!”。
    明傅義目光轻抬,望向羌芜的视线变得朦胧破碎,仿佛是一个幻影,顷刻龟裂成残片,一点一点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男人面色发白,别说是高喊,就是让她快跑的声音都发出不来。
    羌芜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明傅義外面罩了件风衣,他双手插进兜内,将外套拢紧。
    站在身侧的男人见状、这才侧开身,带着几人快速离开。
    明傅義迈开脚步朝前走,逐渐虚乏无力,走到最后几乎是拖着在往前。
    身上的鲜血汩汩往外冒,被里面的衬衫吸附掉,又渗透进外面的大衣内。
    羌芜在快到停车场的位置时脚步顿了下,这才意识到似乎少了什么,她站在原地等他。
    明傅義见她终于停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她还是想着他的。
    羌芜没有回头,肩膀忽然一重,羌芜侧过身,见明傅義站在她面前。
    “羌芜”。
    “嗯?”。
    “这辈子,你爱炎,能不能把你的下辈子留给我?”男人逆光而立,脸色白的几乎透明。
    羌芜微微蹙眉,没有回答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问这种问题。
    只是,麻木的心忽然揪了下,这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看见他为她和别人打架,受了重伤后的那种心疼。
    但她清楚,这并不是爱。
    羌芜还是没有回答,只轻声的问,“傅義,你怎么了?”。
    “啊!——”。
    她话口未落,耳朵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叫声,有人指着地上惊恐的大叫,“血!有血!”。
    羌芜目光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有拉长的星星点点血迹一直漫延至明傅義脚边。
    面前的身影忽然直直往下栽,羌芜下意识就伸手去抓,可惜她那点力气,即便是抓到也于事无补。
    黑色大衣朝两侧散开,里面的浅色衬衣被血水浸透,两个刀口呈现在眼前,一个在胸口,一个在腹部,全是致命伤。
    羌芜蹲下身,几近昏厥的男人无意识伸手,羌芜握住他手,见男人嘴唇在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她趴下上半身,将耳朵贴近,这才听到断断续续的只字片语。
    “羌芜,答应我,我不贪心,我只求一辈子,那么多的生生世世,你可以和你爱的人在一起,我只求这一世就够”。
    明傅義直到最后,也没有听到羌芜的回答。
    他眼前如同苍穹中的无边黑暗,如同风拂柳絮般,一点一点弥霰开来,将他吞噬殆尽。
    那么黑,那么暗。
    最后又忽然出现一道白光,那一瞬间,光影变幻,他仿佛回到十几年前,那栋复古的明家老宅。
    他看见七岁的自己,还有追在屁股后面穿着花裙子的她。
    院子里开满了银杏树,金灿灿的,仿佛阳光盛开了美丽的花。
    她追在后面扯着他的衣角,嘴里口齿不清的喊着要嫁给他,当时的她只有三岁,那是他第一次见她。
    他被缠的不耐烦,嘴里胡乱说了句,好,等你长大了我娶你。
    可她却突然哭了,他都答应她了,可她还在哭,一直哭。
    他记得当时炎就站在一株银杏树下,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她看见棒棒糖就突然破涕为笑。
    夕阳嫣然,映入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他转身看她。
    一眼,便注定了这一生的沉溺。
    羌芜,孩童时的誓言,我一直都记着。
    可为何我想娶你的时候,你却早已变了初心。
    我并不曾弃你而去,车祸后,我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在死亡边缘挣扎,想到你,我才活了过来。
    可当我醒来,却已是三年之后。
    我不顾医生的拼命阻拦,身体并未完全恢复便赶回有你的城市。
    我回来了,可是你却已不在。
    你变了心,爱上了别的男人,而那个人,竟然是我生死之交的兄弟。
    我躲在黑暗的角落,看见他搂着你进了酒店,你们模样亲昵,耳鬓厮磨,仿佛天造地设。
    一眼过后,我的世界开始旋转,我昏倒了。
    再次醒来,已是回到了异国他乡冷冰冰的医院。
    等恢复差不多,我再次回到南鞍,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亲手毁了你们。
    可是我身体并未痊愈,我只能一次次返回国外救治。
    其实我心里一直不相信炎是害死我爸的罪魁祸首,可是因为他夺走了你,我就用恨刻意蒙蔽自己的心。
    到最后,我意识到一点,只有炎死,你才能重新回到我身边。
    这种想法在知道他也深爱着你后,深入骨髓。
    羌芜,我知道你恨我,无数次想离开我。
    你难受,我更难受。
    可是,我仍不想放你走。
    哪怕我们此生就这样痛苦纠缠下去,我也不放手。
    我这样的人,死后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不知道碧落黄泉是什么样,或是炼狱,或是深渊,有多黑,有多暗,我都不曾恐惧。
    可是,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见你,我就害怕,很怕。
    怕之外,是心万般噬骨的疼。
    那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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