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
人人都羡慕的婚事,可这好婚事却成了囚困她的牢笼。
梦中她一日又一日紧绷着,生怕出错,战战兢兢的讨好着侯府的每一个人。
梦中让她真正崩溃的,是在成婚两年后,沈寒霁殿试高中榜首后。
虽然温盈听到过许多说她配不上沈寒霁的闲言碎语,包括他生母也在她的面前说过不少,但她都隐忍了下来。
因沈寒霁向来洁身自好,从未沾花惹草。
可当他高中后,一个个出色的高门贵女总会在各种宴席上取笑她,语中带刺,让她受尽排挤。
被人为难,泼酒,诬陷,推进池子中,出尽洋相。
梦中的自己,尽管是遇上了这些糟心事,可也却从未与夫君说过半句委屈的话。
他们之间的话很少,见面时,她总是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
他总是很忙,忙得只会半个月进行一次房事。
说他不重欲,对她毫无兴趣。却又不尽然,每回她都能感受肌肤触碰的热度,感觉得到他的放纵,他的沉沦。
可下了榻,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她也逐渐明白这些云雨之中并无感情。
主母不喜,婆婆厌弃,夫妻感情淡薄,这些事情都无人诉说,只能埋在心底。
她阿娘早逝,只她一个孩子,和众姐妹也不亲密,所以在娘家中无人诉说。
无论是侯府,还是外边的所有人,都让她压抑得无法喘息,渐渐的,梦中的自己逐渐消瘦。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体也越来越虚弱,眼中没有了任何的光亮,形如枯槁。
不再盼着侯府的人对她有所改变,不再盼着日子能好起来,更不再盼着丈夫的心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成婚第三年,年仅十九岁的她郁郁而终。
梦中她的离去在侯府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在梦中她曾看见过尚书之女问过沈寒霁,问他可曾对亡妻有过一丝愧疚。
他答,未曾。
尚书之女继而追问他可曾对亡妻有过半分喜欢。
梦里边的夫君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梢,淡淡道:“她与我而言,只是妻子。”言外之意,并无半分喜欢。
温润的声音此时却显得凉薄了起来。
话本中还有一句话,犹如汹涌的潮水,狠狠的击打在温盈心底,让她透不过气。
那段话是——在沈寒霁的记忆中,他的亡妻温氏总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不争不抢,几乎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不在了数年,他几乎都记不清她究竟长什么样了。
她离世的第八年,官拜宰相的沈寒霁依旧未娶。
至于他为何不续娶,温盈虽不知原因,但也知道不是在记挂她。将来他究竟有没有续娶,她也不知道,因为他成了宰相那时她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怔忪的从床上坐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出意外的摸到了一片湿润。
这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梦,太真实了。
屋中空荡荡的,这是她成婚近两年来,不知独守了第几回的空闺。
沈寒霁说卧榻之侧若是有人,总是难以入眠。
这些独守空闺的夜里,她总是说服自己——若是同寝,他会睡不着,休息不好便会在念书上出错,也会拖累他。
温盈不是闹腾的人,她总是默默的顺从着。
可现在看着这空荡荡,静得没有半点声音的屋子,许是因做了个乱梦,所以心底堵着一口气,怎么都不顺畅。
这口气堵得让人想哭。
温盈的确哭了。抱着双膝,把脸埋入在膝间,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无声的哭了出来。
眼泪稀里哗啦的从眼眶砸下。
也不知哭现在自己的可怜,还是哭梦中的自己太过窝囊。
哭了许久,才缓回了神。
温盈知道这个梦诡异,像是在预测些什么。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但她从没让任何人知道。
她悄悄的查过梦中出现过的人。梦外,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梦究竟是代表着什么,温盈并不清楚,她只清楚若是自己像梦中那样一直想不开,压抑着自己,迟早也是郁郁而终的下场。
梦中惊醒,已全无睡意。深呼吸了一口气,下了床。
靠着屋外檐下灯笼透进屋中的微弱光亮,走到了洗漱架前,洗了帕子,拧干后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挂好了帕子后,走到了窗前。推开了一条缝隙,往斜面的屋子看去。
那屋子是她夫君沈寒霁居住的屋子。
温盈也不知有多少个睡不着的夜晚,像现在这样站在窗后,贪恋的看向那个屋子了。
而十有八次,那屋子都会亮着。
如今已是子时,那屋子依然还亮着,沈寒霁显然还没有就寝。
夫君有难眠的习惯,所以温盈一直让人搜集一些好眠的方子,再亲自熬药让人送过去。
以前是她亲自送的,后来便不送了。
因每回他都会带着温笑与她说谢,但几番之后,那屋子也不亮了。她以为是方子起作用了,但后来才听说他在书房熬了夜。
她宁愿想是他心疼自己,也不愿去想他是在嫌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