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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昨夜算不算天人合一,可若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已经共享天寿,我又怎么能让你与我同死?”傅元青道,“我有了贪心,便舍不得你。”
    赵煦吻他,如胶如漆。
    待他们分开,傅元青脸色已经红晕。
    “阿父隐忍不发的握了这么多年的关键所在,可以给於闾丘及其丛党致命一击的证据,看来除了钱宗甫还有别的?”
    “是。”傅元青回道。
    “不在皇城?”
    “是,在城外,在朝天观。”傅元青道,“需我亲自去取。”
    赵煦松开了他的手:“你要出城?”
    “是。”傅元青道,“半安在刑部大狱定受非人折磨,乞请陛下降下圣旨允我出城获取以救他一命。”
    赵煦沉吟叹了口气,“我可以给你圣旨,让方泾去司礼监把宝玺取来吧。只是皇城中局势不稳,我不能陪你同去。让魏飞龙陪你。”
    “谢陛下。”
    *
    於家书斋中响起一片砸摔之声。
    於闾丘推门而入,就见满地书籍、瓷器、桌椅全被掀翻砸烂。於睿诚气急败坏的急促喘息,咒骂道:“严吉帆这个蠢货!还有喻怀慕,这个办事不利的废物!我苦心布局如此之久,竟然全部被他们浪费!”
    於闾丘缓缓扫视屋内之物,对他道:“我儿莫急。如今刘玖还未全然招供,严吉帆还有机会,他已经在加急严审曹半安,只要撬开曹半安的嘴,说出此事与傅元青有关联,喻怀慕与邓譞便会在会极门再掀波澜,就算是皇帝,也不得不迫于朝臣威逼杀死傅元青。”
    於睿诚脸色煞白,他使劲压着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道:“不可能,严吉帆绝不可能撬开曹半安的嘴。父亲不知道曹半安对傅元青何等忠心。他们这些人,早就被傅元青蛊惑走上了天下为公的道,心里不惧生死,更不可能供出同党。”
    “刑部八十一刑都做不到吗?”
    於睿诚的笑有些阴狠起来:“他们以道结盟,故而无所谓畏惧。可不像为了利益在一起的人,利益一旦消失,便见风使舵,转去别处了。”
    “我儿何意?”
    “如今严吉帆和喻怀慕都靠不住。尤其是严吉帆,一旦被抓,必定要供出无数关节出去。”於睿诚想了想,摇头,“不,不是严吉帆。关键不在严吉帆身上!他就算招供,光靠他一人说辞也不能真正致命。还需要一个人……有一个人才是——”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个人,早就致仕,出家带发修行,又被严密监控,十几年来不曾松过口。我们都松懈了,都忘了提防了。”
    “父亲,马上派私兵去朝天观!赶在傅元青去之前——”他上前两步,抓住於闾丘的手,阴冷道,“杀李才良封口,毁灭任何可能的物证!”
    *
    赵煦于玄武门下送傅元青出城。
    “此去朝天观,快马加鞭也得两三个时辰,夜里才能抵达。我已下了圣旨,让杨凌雪安排五军营两百将士与你和魏飞龙同行。”赵煦道,“阿父千万保重自己安危,有事依仗魏飞龙。”
    傅元青道:“陛下放心,我与魏飞龙一日便回。”
    他看了看天色:“我们走了,不能再耽搁。”
    “好。”
    赵煦见他上马,后退两步抬头看他,道:“傅元青,你答应我了,绝不再寻死。”
    傅元青对天子许诺:“我答应你,生同衾,死同椁,生生世世绝不分离。”
    说完这话他笑了起来。
    此时的他腰佩吹梅,身骑白马,在光阴中有了几分傅二公子的模样。
    *
    他一拽缰绳,马儿嘶鸣,身后马队齐鸣,接着犹如箭一般的冲出了玄武门,向着香山朝天观而去。
    杨凌雪着铠甲,不知道何时从玄武门上下来道:“陛下,傅掌印他们走远了。”
    “嗯。”赵煦的面色沉了下来,从身后方泾手中拿过一卷圣旨,扔给了杨凌雪,“杨凌雪,调五军把内城大门都给朕关上,从此刻起,皇城四卫营禁军也由你统管。”
    “是!臣遵旨!”杨凌雪抱拳鞠躬,问:“陛下要准备收拾他们了吗?”
    “傅元青在,朕只好做纯良姿态。傅元青不在,朕也懒得做贤明君王了。”赵煦答道。
    杨凌雪笑道:“陛下圣明,臣看不惯他们多年。被哥哥护着也不知道感恩,这群不知好歹的文官们,早该收拾了!”
    “陛下放心,保证让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皇城。”他说完这话,转身带人大踏步离开。
    玄武门在他的调令缓缓合上了大门。
    不止玄武门,此时,皇城内九城,朝阳门、崇文门、正阳门、宣武门、阜成门、德胜门、安定门、东直门、西直门皆缓缓合上,其中达官贵人不可逃逸。而紫禁城内,自承天门起,端门、午门、西华门、东华门全部紧闭。
    将于皇极门广场上对着会极门哭泣哀嚎的百官困顿其中。
    此时阳光西斜,皇帝笑了笑,问方泾:“那些个臣子们的卷宗密报都送过去了吗?”
    “已在会极门了。”
    “玉玺呢?”
    “十六宝玺也送过去了。”方泾说。
    “你们老祖宗总想做个正人君子,以大端例律服众。”赵煦对方泾说,“可他忘了,有些官员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禽兽,靠着温柔手段是驯化不了的。不让它们尝到苦头,这辈子都不懂恭良二字的写法。”
    方泾应道:“主子说的极是。”
    赵煦上了辇,正襟危坐,皇帝威仪已起。
    他扫视眼前这山峦层叠般的屋檐宫宇,血腥之意已染在他眼中。
    然后大端天子对方泾及赖立群道:“走,随朕登会极门。”
    第67章 和光同尘(二合一)
    曹半安十四不到的时候,卖身自阉,入了亲王府,被李才良看重,拜了当时只是亲王府掌家太监的李才良为师。
    他入王府没有半年,赵谨便被封了亲王,重新开门辟府。
    他那个好赌的父亲,刚在王府后门的巷子里对他摇尾乞怜又威胁逼迫,让他把身上最后几个铜板都给了出去。
    “你若没有钱给我,我怕是只好把你家姊送到秋波楼里去了。”他父亲收了钱还不满意,对他说。
    曹半安只觉得绝望,问他:“秋波楼是什么地方,爹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心。我卖身那日,爹说了不再为难姐姐,还要把钱攒着给姐寻个好人家。”
    “是吗,我说过吗?”父亲无耻的反问,“我只知道家里没钱,家里四五张嘴等着吃饭,总得活吧。活不下去了,得想办法吧。你姐都是老姑娘了,现下没有嫁妆,没人娶她,在家里耗米粮不得做些什么救救家里?不然白养了这么多年。”
    最后他父亲道:“明日我再来,你可把钱准备好。”
    他在后巷看着那个所谓的父亲渐行渐远,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王府。
    “半安,今日咱们王府摆宴,来得达官贵人们多,前面儿人手不够,你去前面下马处伺候。”李才良对他说。
    “知道了,师父。”他应了一声。
    李才良瞅他:“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又来了?”
    曹半安连忙低头拭泪:“没事儿,让师父操心了。我、我这就过去。”
    摆宴这日满朝文武都来祝贺,没有人不心知肚明,这边是四皇子要继承大统的先兆。
    前面落马处已是停满了轿子车辇马匹,还有许多人在过来。
    下马的脚蹬早就不够了,亲王府的奴才们都跪地充作人凳,让贵人们踩着自己肩膀背脊下来。
    然而来得人实在太多,只得一炷香的时间,曹半安便觉得肩膀肿了,在地上跪伏,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脏破,十分狼狈。
    也大概是在这个时候,他瞧见了从街角骑马疾行而的贵公子。
    那人约摸十六七岁,头戴襦巾配一朵绒花,身着如意纹路天青色大氅,腰配吹梅剑,身下骏马矫健威风,是贵气如玉的富家子弟模样。
    马到府们前将将好停下。
    他便跪过去要做人凳。
    “不用了。”那人道,“你让开,我自己下来。”
    曹半安怔了怔。
    旁边与他同来的杨凌雪在马上道:“傅元青,你这马儿性子烈的很,还没驯顺呢,你安安稳稳下来,别在亲王府前摔个跟斗,说出去那可就丢人了。”
    那是还是傅二公子的年轻人笑道:“杨凌雪一天不挖苦我你难受是吗?”
    他将马驾离曹半安身旁:“我不习惯踩着人下马。你让开些,这马性子烈,别踏着你。”
    说完这话,傅小公子翻身下马,稳稳落在了地上,回头看他,对他说:“地上又凉又硬,跪着多难受。起来吧。”
    他话音未落,走到大门口的杨凌雪回头喊他:“哥,你能不能快点儿!里面宴席都开始了。”
    “好,马上。”傅小公子见他还跪着,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肘,将他托了起来,“我们过来路上瞧着没什么人过来了,应该用不着你们垫脚了。别怕,若到时候有人责怪你,便告诉他们是我说的。”
    他往进急行了几步,这才回头补充道:“哦对了,我叫傅元青。让他们找傅元青。”
    *
    旧日影像在曹半安眼前被捣碎,他被人一桶盐水泼醒,背上已经被打得稀烂以至于盐水上去,痛感都来得满了些。
    进刑部大狱时,司狱笑道:“听说北镇抚司在曹秉笔手下管着呢,都说诏狱刑讯吓人,我倒不平的很。我们这刑部大狱里也不差呀。倒要和曹秉笔切磋切磋了。”
    于是遂给他上了最重的镣铐,又按在地上脊杖。
    下面人问司狱:“大人,如何问?”
    司狱端茶饮下,悠悠然说:“自然是要好生着实问!可别让曹秉笔轻看了我们刑部。”
    曹半安被人按在石板上,隔着衣服便被狠狠的打,丝毫不留情,也没人打算避开他的脊柱,三十棍下去,腰背剧痛,便直接晕了过去。
    泼醒他的盐水在石板上汇聚,将石板染成了红色。
    “曹秉笔,说了吗?”司狱问他,“咱这已经是放了水。”
    曹半安咳嗽了几声,虚弱问:“你要我说什么?”
    “哎呀……这还要我提点?”司狱叹了口气,“听涛居那两坛子酒,是谁的?”
    “我的。”曹半安说。
    “哦?是不是傅元青授意你这么说的?”司狱徐徐善诱,“是不是你替他顶罪?”
    “我记恨傅元青做掌印……占了我的位置。是我陷害他。他不知情。”曹半安咳出来一口血,才缓缓说。
    “好家伙,吃的苦头不够多吗。”司狱道,“跟爷这儿装什么硬汉呢?来人,给爷继续打,打到他说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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