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听风凝视慎楼半晌,突然伸出手去,摘下了自己的玉冠。
慎楼神情有些茫然,懵懂地看着师尊的动作,突然莫名其妙地口干舌燥起来。意识尚存的前一秒,他亲眼见着对方主动俯下.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每一个追更的小天使,感谢你们陪着我度过每一个没榜的孤独日子_(:з」)_
第八十二章
慎楼只觉得头皮发麻,脑海中好像有烟花迸射,现实太过令人震惊,让他时隔两秒才反应过来贺听风干了什么。
他的瞳孔微微散开,几乎陷入云雾之中,无法清醒,眼眸红得可怕。
他们明明什么话都没说,贺听风却从对方眼里读懂了什么:住手,再这样下去,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残暴因子占据了大头,眼中再度被红纹包裹。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彻底炸了。
仙君觉得,现在的他实在过于不像自己,又听慎楼道。
师尊,你该叫我郎君。
贺听风脑海中的弦彻底崩断,这个词他无论无何都叫不出口。
直到最后,仙君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声郎君,至于到底是被迫还是自愿,两人都分不太清。
只是夜晚太长,声息久久不停,不愿看清晨曦。
抱抱我。
第八十三章
悠悠转醒,眼前短暂地模糊过后,慎楼条件反射看向身旁。
师尊正抱着他的胳膊,睡得很熟。平日里常常紧锁的眉头此时完全散开,眉眼间的媚态一览无余,直到现在,贺听风的眼角都带上些浅红。泪痕已干,只是在脸颊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昨晚他实在是太累,做到最后就昏睡过去。慎楼施了个小小清洁术,替师尊冲洗身体后,就搂着心上人沉沉睡去。
仙君是不常入睡的,换句话说,其实这百年来,贺听风都醉心于修炼,夜以继日打坐运功。
这或许是慎楼头一次看到,对方在自己的身边睡得这样安稳。
他没能忍住,悄然伸出手去,隔着虚虚的空气,临摹贺听风的睡颜。但慎楼又舍不得将其唤醒,昨夜的翻云覆雨太过激烈,让师尊多睡一会儿也无不可。
然而,由于习惯的缘故,贺听风根本不可能赖床赖得长久。只见仙君指尖微动,轻轻蹙眉,随即颤动着眼睫,缓慢睁开眼来。
他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想要寻找慎楼的踪迹,隔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徒弟正被自己抱在怀里。
慎楼黝黑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贺听风有些初醒的惺忪,无意识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身旁人的胳膊,凑上前,同人讨要了一个亲吻。
等到他最终从床榻上起身,记忆回笼,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
手指攥紧床单,于是昨夜那些颠鸳倒凤就重新贯入脑海,疯狂的爱意注入内心,贺听风只觉得全身都跟着滚烫起来。
慎楼附赠了一个早安吻,率先下了床。但他没有着急其他,而是取过贺听风的足靴,另只手则自然地捏住师尊的脚踝。
连脚踝上都残留了大片青紫痕迹,慎楼回想起他昨夜如何在其上捉弄,师尊觉得有些痒,止不住地蜷缩。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凝神,缓慢将足靴套入其中。
待双脚都穿好之后,慎楼才微微抬起头来,意料之中的,仙君用手背挡住半张脸,暴露出来的另半张已然通红一片。
慎楼心中软了一下,即刻伸出手来,直接将贺听风抱在怀里,不肯放手。
陡然腾空,贺听风还没有反应过来,隔了好几个节拍才小声责怪:别闹放我下来。
师尊身体不适,徒儿理应代劳。慎楼说得掷地有声,一本正经的模样活像是在陈述事实。
贺听风:
这到底有什么值得代劳的啊?
最后仙君实在拉不下脸,轻微挣扎着想从徒弟的怀里退出来,慎楼才依依不舍地把人放下。
他动作极轻,但贺听风还是感觉到了异样,他们实在太过疯狂,两人都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于是第二天总是十分难熬。
这可比不得平日里练剑受的伤,难以启齿的部位所散发出的疼痛,时时刻刻都在刺激仙君的神经。
但他尚且能忍耐,缓步走着,随意般转过头:你现在感觉如何?
回应他的,是手掌被轻轻握了握。
心魔消失了,师尊。慎楼的喜悦溢于言表,若非师尊是第一次,承受不住他连日的冲击,魔尊大人肯定舍不得这么快就把贺听风放下床。
没有什么问情沙,也没有什么镜月玉。一切杜撰的宝物,都是裴颂的借口。其实他早已经将额解决方法告知仙君,只是贺听风到现在才真正明白。
慎楼的心魔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一百年来的忍耐让污浊趁虚而入,从前的慎楼可以把危险值降到最低,但自从他失忆以来,一切都天翻地覆。
其实贺听风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但他肯这么快就献出自己的原因,极大程度上是为了消除徒弟的心魔。
不过换言之,如果不是真心相待,他断不可能妥协得如此轻易。
慎楼这才知道师尊为自己舍弃了什么,双眼亮晶晶的,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他恨不得让师尊黏在自己身上,一切琐事都交由自己处理。
可仙君向来能忍,强势地无声阻止徒弟的行为。
暧昧的气息散尽,原本躲在底层的光晕也叠罗汉似的滚上来。它们一个蹲在一个的头顶,像是光滑圆润的元宵,只是颜色偏黄而透明。分明没有五官,却憨态可掬。
昨日才被仙君无视过,担心被再次丢下,光晕只能卡在阶梯上,企图用这种方式阻止贺听风的远离。
这一次,贺听风倒是没再视若无睹,而是抬起手来,将光晕收进自己的袖口。
那团装的小东西,在临近衣衫的前一秒,纷纷凭空消失不见。慎楼知道,它们已经化作了师尊积累的功德,再不必以实物形态出现。
两人行在阶梯之上,慎楼牵着贺听风的手,轻声问道:师尊,您的功德积累如何了?
他记起师尊对其很是看重,哪怕失忆,都不忘记点化平安符。虽然他多年来也暗中替师尊销毁了许多,但对数以千万计的倍数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莫名的,慎楼回忆起从前的那一幕,贺听风亲手将唯一的平安符交予段清云。他自知自己不应该多想,就算师尊从前如何如何,现如今段清云重伤了师尊,按照贺听风的性子,是断不可能回头的。
即便如此,嫉妒心虽迟但到,让慎楼心如火烧,他的五脏六腑都被焚烧得一干二净,近乎失去理智。
心魔消除掉又如何?
他本就是这般斤斤计较的小人。
模模糊糊中,慎楼好像听到了贺听风的回答:数量已经足够,原本为师打算用作替你洗净经脉,但如今看来,你应该不需要了。
慎楼愕然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给他的?
这两千三百万功德,都是为了他?
霎时心火燎原,被暖阳包裹。慎楼牵着贺听风的那只手失了力道,重重地捏了一把,随即可见贺听风微微皱眉。
他这才回过神来,讨好似的揉了揉师尊的指节,一根一根,精细地揉捏。慎楼还是有些疑问开不了口,只能装作随意道:那师尊辛苦已久,岂非做了无用功,徒儿现在还可以重回正道,师尊大可尊崇本心。
话虽如此,慎楼却心若擂鼓,暗中观察贺听风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实在太想知道师尊对修魔是怎样的看法,上次匆匆一别,他们之间其实有太过的谜团没来得及解开,又撞上了其他的事情,耽搁至今。
为何要有正魔之分呢?修行全靠自身,修魔修真只是两种不同的途径罢了,只是前者易受心魔蛊惑,于世间有所危害,才多年被人轻蔑。说着,仙君摸了摸徒弟的发顶,好似在尽力为对方解惑,为师观察过,十方狱的弟子个个勤恳,没有心魔叨扰,想来是阿楼你改动了禁术的步骤,你做得很好,循序渐进才是修炼根本。
慎楼听得愣神,他多年默默无闻,从没想过会有一日会被师尊记挂在心。
不禁热泪盈眶,将师尊搂进怀里,隐下通红的眼眶,吸吸鼻子,继续问道:那师尊准备用功德做些什么?
贺听风将下晗搁在徒弟的肩上,缓慢地抚摸慎楼的后背用以安抚,语出惊人:听起来或许有些异想天开,我想用它们复活宜修。
慎楼愣了愣,然后抱紧对方,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想到的欣喜。
师尊有办法救回师弟?
不。但贺听风却摇了摇头,出言否定,为师没有把握,复生之事千百年来都是先例,只不过,我打算试一试。
不论如何,宜修自爆都是间接形成于你我,我想赎罪。
慎楼闻言,不禁抱得更加用力,应声开口:师尊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徒儿都会陪你。
谁知,他这般情真意切却将贺听风逗乐,仙君忍俊不禁,捏住慎楼的耳垂,凑近:没有这么严重,只是过程未知,我会尽力。
慎楼只是坚定应声,并不说其他。
他说不出口其实他也有点想那个小家伙了。
两人抱上小会儿,贺听风才从徒弟怀里退出来,眨眨眼,不经意间手心凝结了一块金色纸状物:为师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当初可是在说这个平安符?
慎楼的眼神在其上滑过,意识到眼前的平安符正是常年令他梦魇那块。魔尊大人的眼神少有的茫然,看上去还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胡乱地点头,想让自己吃的闷醋翻篇。
当初,当初。
这是本君替阿楼求的平安符。出关遥遥无期,我不知自己何时会再次清醒。仙君用指腹摩擦了下手中的平安符,感慨叹息,最终还是递上前去,现在交给你,请千万收好,替我保存。
段清云有些讶异,但还是从容的接过,将平安符在手中来回翻看片刻,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他犹豫着开口:可你在暗地里替他做了这么多,那小子可不一定会领情啊。
贺听风只是摇头,并不在意,他眸光温柔,仿佛在看千帆过尽的百年后:那便希望他,别辜负本君一片心意吧。
慎楼看着贺听风的眼睛,其中没有一丝退缩和怯懦,满满尽是真挚。他胸腔突然有鼓声敲响,清脆彻耳,让他连思考都困难。
只见师尊将平安符递给他,好似在无声地说着:你若不信可以打开看看,上面到底写的是谁的名姓。
我从未替任何人求过平安。
唯一一次,只是为你。
第八十四章
慎楼翻来覆去地看平安符,确信其中的名字是自己,他像是直接傻在原地,被狂喜冲昏了头脑,动弹不得。
这么说,他多年的妒忌不过是对着自己,好一场可笑的乌龙。
不过慎楼现在没闲心去处理自己的小心眼,他捧住师尊的脸,开始疯狂地亲吻对方,将唇落在贺听风的额头、鼻尖乃至脸颊。因为过于用力,分开时还发出一声轻微的啵。
怎样都亲不够,怎样都爱不释手。
贺听风被吻得发抖,于他而言,这样的亲密实在太难承受。比起更加直接的接吻,这般炙热的爱意逼袭,令仙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他只能拍拍徒弟的手臂,示意自己即将喘不上气,慎楼才留流连不舍地放开来,终于对准了那处备受冷落的薄唇。
与贺听风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最终退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困扰边境千百年的风暴被彻底清除,从此以往,再不会有异象□□侵扰,但百姓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开心。
风暴去除,这也就意味着,仙君所言的所有承诺都将化作泡影。虽然明面上,大家对此并不在意,觉得连祖宗都能忍受下来,自己在这里长久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但仙君许诺过后,没有人不对未来的生活产生向往,内陆有多么富庶,地大物博,气候温和,欲.望就像发芽后疯狂生长的藤蔓,在他们的心头开了花。
这一晚上,幸存下来的人都没怎么睡着,思索明日太阳升起后该编什么谎话,以骗得仙君回头。
可是当贺听风真正走出铁屋,站在他们面前时,原本胸有成竹的百姓们都顿时哑火,目光闪烁。
风暴来临之时,某些人丑陋的嘴脸还历历在目。慎楼漫不经心地瞥过去,果不其然在这些人眼中看见了退缩。
他本就无情无义,对民生保障没有什么大的抱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师尊。但是这些过河拆桥的家伙,确实让他连看一眼都嫌恶。
慎楼不想再管,打算抱着师尊离开。但贺听风的脚步却在门外停下来,看上去还有些犹豫。
本以为师尊没有听见昨日那些责怪,慎楼太闲,不介意帮对方回想一番。然而,贺听风的脸色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好看,很显然记起了片段。
百姓们你挤挤我,我推推你,都不敢率先打破平静。
事到如今,他们也觉得自己的所为恶意满满,若是仙君收回承诺,也不能怪他。
以后若是有需要,大可以来无上晴,本君不做空头许诺,但从头开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贺听风嗓音有些沙哑,是昨夜疯狂导致,但更多的,还是难以遮掩的冰冷。
百姓们哑口无言,都没想到仙君竟然如此大度,扯了扯衣摆,下等布料制成的衣裳触感极为粗糙。
昨日替贺听风引路的那位农夫突然扑通一声跪地,两行浊泪从眼中滚落。
仙君宽宏大量,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自他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来,哭声蔓延开来,他们或许是在真诚地忏悔,或许是假意地抹眼泪,但那都不重要了。因为等他们从长久的沉默中抬起头来时,面前早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仙君的主殿杂乱无章,无数丛书被推倒,花瓶也滚落在地,墨渍在地面上铺开,漆黑一片。
内室书房中,还有个略显矮小的身影在来回游走,与此同时,他翻找东西的手也没有停下,时而在书桌上找寻,时候游荡至书柜。
到底在哪里啊?陶栗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