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羲听不懂,她一脸懵然地看着郑嘉禾,歪了歪脑袋。
郑嘉禾笑着躺倒在了太羲的身边,她伸出双臂,把太羲抱到了自己的身上。
太羲趴着,小小的身体整个都被郑嘉禾的手臂包裹住,手指蜷缩着握成了小拳头,就放在郑嘉禾的领口处,她张开嘴巴啊了两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郑嘉禾每次在面对她的时候,心中就满是柔软,她抬起头,吻在了太羲的小脸上。
两人玩了许久,直到太羲筋疲力尽,开始打瞌睡,奶嬷嬷才回到寝殿,接替了郑嘉禾。
郑嘉禾看着太羲睡着,然后才转出寝殿。
刚出殿门,颜慧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天后,承明殿那边出事了!”
郑嘉禾疑惑道:“嗯?”
颜慧神色有些慌张:“是皇帝……刘太妃带着皇帝在园子里玩耍的时候,皇帝不慎跌进了水潭,那边护卫不多,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都不会水,等找到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已经没气了……”
第110章 皇权 接下来让谁登基?
郑嘉禾面色一变。
说实话, 自从小皇帝痴傻以来,她就几乎没再去过承明殿那边了。刘太妃保护这个孩子,紧张得跟眼珠子似的, 时刻不离眼皮子底下,她不相信伺候的宫人嬷嬷, 更不相信郑嘉禾。郑嘉禾当然不会到小皇帝面前晃悠,自讨没趣。
再者——后面她都忙于挑选继承人,打理政事,甚至往边关去了一趟,她确实没有精力再关注小皇帝那边了。
原本她的打算, 是等到合适的时机, 废掉小皇帝之后,就在宫外为刘太妃母子选一座宅院, 赐他们安稳余生。
可是现在来看, 这个想法,可能无法实现了。
“去看看。”郑嘉禾说。
颜慧连忙带着人跟上。
承明殿中灯火通明,外面已经跪了不少的宫人, 他们哀哀哭着, 郑嘉禾隔很远的时候就听到了。
她走上前, 步入殿中, 一眼就看到了面容憔悴,把妆都哭花了的刘太妃。
刘太妃正跪在地上, 拽着太医的袖子哀声哭求:“太医!你救救我儿!救救他吧!你医术高明,当年他摔下假山, 就是你救过来的,你再救他一次吧!我求求你了……”
太医满脸为难之色:“太妃娘娘,不是老臣不救, 实在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刘太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嚎。
郑嘉禾看得不忍,出声道:“刘太妃,节哀吧。”
刘太妃尖叫一声,神色狰狞地朝郑嘉禾扑了过来,很快就被郑嘉禾身边的内官架住胳膊拦住了。
“太后!你救救他!”刘太妃挣扎着,满脸都是泪痕,“他已经痴傻了,对你没有什么威胁了,我早就求过你废掉他,你别对他下手,放过他好不好?”
刘太妃话音刚落,殿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跪着的众人悄悄对视一眼,都在想这刘太妃莫不是疯癫了,敢在这里这么说攀咬天后。
她素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外面政局如何变化,也不知道太后已经是天后。
郑嘉禾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她垂眸看向刘太妃,道:“谁都不想有这样的意外,请节哀。”
刘太妃放声大哭。
郑嘉禾走到一边,和太医、伺候的宫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得知了小皇帝在园子里发生的事。
——的确是意外,刘太妃哄着小皇帝在池边玩的时候,只不过分神去喝口水的功夫,他就掉下去了。而宫中众人心知肚明,面上皇帝还是皇帝,实际上,早就当不得了。也正是因此,下头的人难免有些懈怠,等他们反应过来,叫来会水的侍卫把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这动静闹得太大,那些消息灵通的大臣,估计已经听说了。
郑嘉禾望了眼仍趴在小皇帝榻边嚎哭的刘太妃,抬手轻按了按额角。
她转身踏出房门:“传旨下去,让大臣们都入宫吧。”
颜慧应诺。
郑嘉禾到偏殿坐下休息,她一手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
皇帝就算再怎么痴傻,那也是一个帝国皇权的象征,大臣们总爱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帝国不能没有的,就是这个象征。
虽然世人都知道,一个痴傻的小皇帝,又没有什么根基背景,迟早会被废掉。
但绝不是现在。
朝臣还没有做好全面支持她登基的准备,百姓中的舆论也没有足够倾向她,入朝为官的女子更是不够多……时机根本就没有成熟。
况且,杨昪的态度还没有摸清,她才刚刚安抚过曹应灿……
她不能现在就贸然违抗世俗。
但若说让她立别人,她又能立谁?!
……
上元佳节,长安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到处都有摊贩叫卖着,街上还有官府安排的杂耍戏班来回巡游,非常热闹。
赵复先夫妇跟在秦王身边,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情绪都很高涨。他们从前没有来过长安,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
秦王却看着没什么兴致的模样,只背着手走在他们两个身前,目不斜视,看都没看道路两旁那些奇形怪状的花灯。
偶尔赵复先看到什么有趣的,还想与秦王说两句,却在触碰到秦王冷淡的面色之后,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陶氏戳戳丈夫的胳膊,小声问:“王爷是不是不想带咱们出来逛啊?”
赵复先也很疑惑:“可是是王爷主动提出和我们一起的。”
陶氏啐他道:“那是你前两天一直说,一直说,王爷给你面子,不好拒绝!”
“啊,是吗……”赵复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两人小声说话,走在前面的杨昪却突然停住脚步,他转目望了一下,被一个小摊上的灯笼吸引了注意。
那灯笼被做成了一只白猫的形状,尾巴高高翘起,趾高气扬的,瞬间就让杨昪想起了之前有一年上元节,他与郑嘉禾出来逛花灯,她脸上戴着的那个黑猫面具。
杨昪回忆起他离宫之前,郑嘉禾说她不出来逛了。
待在宫里大约也挺无聊的,把这个带回去给她玩吧。
杨昪从袖口摸出一个荷包,正要上前,却见摊位前来了另外两个人。
看样子是一对母女,年轻的那个拉着自己母亲的手,兴奋地走到那只白猫灯笼面前,伸手指着对摊贩说:“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摊贩眉开眼笑,把那灯笼取下来,伸出两根手指。
“不多不多,二十个铜板。”
“这些都给你。”杨昪把荷包往摊贩面前一扔,下巴微微绷着,有些不自然地说,“我要这个。”
摊贩愣住。那荷包还是有些分量的,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顿时瞪大眼,这里面少说也有好几两银子!
杨昪眉头轻皱,他也觉得这样抢别人先要的东西不好,于是他又侧目唤了一声:“余和。”
余和会意,连忙从怀里扒拉了一下,又掏出来几块碎银,要去递给那个女子。
“这位娘子……”余和话刚出口,呆了一下,“邵、邵大人?”
女子正是邵煜。
她平日里入宫上值,都是一身男装,这会儿乍一变作女儿身,不仅杨昪没看出来,余和也是现在才发现。
邵煜亦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一步,拱手道:“臣不知……不知这是秦王殿下看中的,既然如此,臣就不要了。”
杨昪颔首:“多谢。”
谁都没注意邵煜身后跟着的中年妇人,然而就在这时,那妇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飞快地转过身,急匆匆就往一边走。
邵煜闻声转头,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却见原本跟在杨昪身后的赵复先也面色一变,大踏步跟了上去。
“站住!”赵复先大喝一声,挤开人群往那妇人离开的方向去,眼见着那妇人就要消失不见,他急得抬高声音唤道,“五娘!你是不是五娘!”
那妇人脊背一僵,随即更快地往前跑去。
余和呆呆地看着两人相继离开的方向,张了张嘴:“王、王爷,这是什么情况?”
邵大人的母亲为什么要跑?赵大人又为什么跟了上去?这这这,难道是有什么私情?可是不应该啊,赵大人的发妻还在这儿站着呢!
杨昪目色微暗,他背过手,眼风落在邵煜身上。
“怎么回事?”
邵煜回过头,她目光飘忽,有些局促地觑了秦王一眼,道:“臣、臣先去看看阿娘。”
说完,她也急匆匆转身,沿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去了。
围观了全程的摊贩紧张兮兮地看着眼前衣着尊贵的顾客,他刚刚可是听到了,这人是“王爷”,那在长安城中,能被这么称呼的也只有大名鼎鼎的秦王了。
摊贩举着那只白猫灯笼,陪着笑往杨昪身前递了递:“王爷喜欢的话,这灯小的就送您了!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看上的,一并带走!”
杨昪缓和思绪,伸手接过灯笼:“多谢。”
亦转身离开了。
余和、陶氏连忙跟上。
剩下摊贩望着几人的背影傻笑,过了会儿,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抓起身前桌上放置的荷包,大声喊了起来:“钱袋子!钱袋子没拿……”
迎来两旁摊贩羡慕的目光。
……
杨昪穿过层层人群,在长安街一处拐角的巷子里,找到了赵复先、邵煜与她的母亲。
他立在墙角,看到隐在黑暗中的几个人,隐隐约约听到了说话声,但他并没有近前。
他看了一会儿,又回到巷子口静立。
陶氏倒是不放心,她踮着脚往那边观察了一会儿,才回到杨昪身侧,笑了笑说:“王爷怎么不过去看看?”
“这是舅父的事。”杨昪顿了一下,淡声反问,“舅母就不好奇,舅父所见为何人?”
陶氏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是,不止我和你舅舅,还有你大舅父……我们早就听说了一点风声,你舅舅也曾暗中派人打探过,只是这么多年,没什么确切消息,就一直不敢跟你提。”
杨昪蹙眉斥道:“荒唐。”
陶氏点点头:“本来我们也是半信半疑,但刚刚买花灯的时候,那妇人若是不认识我们,她听见你是秦王为什么要跑?这难道不蹊跷吗?况且你舅舅与你母亲兄妹情深,哪怕隔了这么多年,也不会认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