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没有叫?穆雪松瞥了眼还在怼他小腿的哈士奇:先不提这个,小日天,我问你个事儿。
昊天天假装没听见那三个字,只含糊地问:啥事儿啊?老大你问。
穆雪松:昨晚,我在酒吧的时候,咳,我都干什么了?
他才起了个头,电话另一边的贝斯手同学立刻心领神会,嗷的一嗓子叫出来:老大你不记得啦?昨天咱们在灯塔,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简直震惊全场!
在昊天天絮絮叨叨的叙述中,穆雪松勉强整理出昨晚的事件始末。
大体就是:
灯塔酒吧的午夜场开始,他们乐队登上舞台准备预热老板送来啤酒助兴穆主唱端起酒杯一口闷完,紧接着站在舞台中央,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钟的时间。
在这期间,观众和队友多次催促,但主唱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起哄声充耳不闻。
穆雪松揉了揉额头:然后呢?
昊天天:然后啊然后老大你被我们催得很不耐烦,就抓着话筒清唱了一首一首
穆雪松接住他的话:一首民谣?
呃昊天天组织了一下词汇:一首,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民歌。
紧接着,这位小青年又开始委屈巴巴地诉苦:老大你不厚道,上场前明明说好,第一首要唱个劲爆的炒热气氛,结果你一开口,我和睿哥都傻眼了。
他口中的睿哥叫李睿,是黑火乐队里的鼓手,花臂猛男,也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老大哥。顺便一提,黑火的吉他手叫周鸿云,是个有钱又有闲的骚包富二代。
穆雪松想起手机里的那些短信,不由一阵肝儿痛:所以我到底唱了个啥?怎么还特么充满了异域风情?
其实还挺好听的,就是调子有点儿奇怪,九转十八弯,昨天在台上的时候,我都不敢随便给你和伴奏。昊天天挠了挠头,试探地问:老大,这歌不会是你自己写的吧?
穆雪松:
穆雪松: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在昨天拿起麦克风的时候,就喝断片儿了。
啥?断片儿了?昊天天听得满头问号,茫然道:老大,你上台以后不就只喝过半杯啤酒吗?这也能喝上头?
对,没错,就是半杯啤酒。穆主唱叼着烟,语气沧桑:老了啊,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昊天天:老大你别开玩笑了,你二十五岁生日还是我们陪你过的呢,也就上个月的事儿。
穆雪松又换了一个方向思考问题:那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嫉妒我太优秀,所以在啤酒里下了药?
昊天天呛了一下:老大,灯塔老板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昊天天:而且昨天你走了之后,睿哥和老板交涉过,那杯酒应该没问题,不然睿哥肯定得炸。
穆雪松:唉,说的也是。
他打开免提,随手把连着数据线的电话扔在茶几上,一边慢慢在客厅里踱着步子,一边和昊天天继续说话:小日天啊
昊天天:老大,换个外号,咱们还能继续做兄弟。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穆雪松问他:我昨天不是喝断片儿了吗,后面的事儿完全没印象,不如你和我详细说一说吧?
昊天天:啊?呃,好、好的吧。
在穆主唱看不见的地方,昊天天把耳机插在电话上,嘴里说着话,一边暗戳戳点开微信,在昨晚刚刚建立的某个讨论组里,疯狂@乐队的另外两位中流砥柱。
【天天天天努力向上(昊天天):哥哥们,都在吗?老大给我回电话了!】
【天天天天努力向上:他说昨晚在酒吧喝断片儿了,正在问我上台后都发生了啥,一副已经失去记忆的样子。】
【天天天天努力向上:怎么办,我觉得他可能是在暗示我,让我将昨晚的那些都当无事发生过】
【天天天天努力向上:@社会你云哥@小花真可爱】
【天天天天努力向上:我该怎么自然又不尴尬的回答他的疑问?QAQ】
几秒种后,讨论组热闹起来。
【社会你周哥(周鸿云):找到老穆了?人在哪儿呐?】
【社会你周哥:所以他到底是失恋了?还是失恋了??还是真的失恋了???】
【小花真可爱(李睿):雪松没事吧?】
【天天天天努力向上:老大在家,听声音应该没事了。】
【天天天天努力向上:但我不敢提这种感情方面的敏感问题】
【天天天天努力向上:老大刚刚让我把他昨晚唱的那首歌重新哼一遍。】
【天天天天努力向上:怎么办,我早就忘记了。QAQ】
【社会你周哥:稳住他,你周哥哥马上过去救场!】
【小花真可爱:鸿云先去,等我给小花铲个屎。】
【小花真可爱:正好我做了毛血旺和红烧肉,一会儿带去雪松家。天天来吗?一起吃个午饭。】
【天天天天努力向上:吃吃吃!我已经爬上出租车了!】
另一边,穆雪松并不知道,自己的几位好哥们儿正准备组团过来慰问(围观)自己。
他已经从昊天天的口中了解到,昨晚自己只唱了一首歌,就迅速下台离开酒吧,就仿佛屁股后面有洪水猛兽似的。等队友们追出来的时候,他早不见踪影了。
在这之后,他们轮流给他打电话,没人接,到他家敲门也没回应,弄得兄弟们紧张不已,又很是莫名其妙,实在不明白这位爷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穆雪松听完昊天天的描述,安静的抽完了一根烟。
然后,他将烟头掐灭,一抬手把安在走廊上的门铃轻轻掀开。
萌萌在他脚边打转,疯狂甩尾,好像生怕他一转身又不见了似的。
穆雪松摸了摸它的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将装在门铃里的电池取出来,找了个遥控器塞进去试了试,发现真的没电。
奇怪,门铃里的电池我明明月初才换过。
还有我的手机,昨天进酒吧的时候,电量至少应该还剩百分之七十。他转头,看着还在充电的苹果手机,眸中闪过一丝狐疑神色:真的只是耍酒疯的结果吗?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昊天天在电话那头问:老大你在说啥?我没听清
穆雪松将那节电池从遥控器里抠下来:没事儿,只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问题。
第六章
昊天天:啊?
还不等昊小弟再出言试探,穆老大已经单方面宣布终止话题:不聊了,我得去泡个热水澡。昨天吹了一夜凉风,冷得要死。即使缓了这么久,他还是觉得浑身冰凉,仿佛刚从冰箱里爬出来似的。
昊天天:好吧,那您老慢慢洗。
昊天天:我一个小时后到,周哥大概会比我快十分钟,睿哥中午带着饭来,老大你要记得给我们开门啊!
穆雪松回了句知道了,这通电话才算是终于打完。
洗了个澡,穆雪松将公寓简单收拾了一通,他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遂只好勉强压下了心中的那一小股疑虑暂且不发。
等三位乐队成员陆续赶来,四人热热闹闹吃了顿睿哥做的爱心大餐之后,身心皆得到充分抚慰的穆主唱,已经将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部抛诸脑后了。
没办法,认识穆雪松的朋友都知道这位爷的性格,往好听了讲,可以叫做不拘小节,但其实就是个吊儿郎当自由散漫。若真碰到什么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难题,穆雪松多半会选择直接放弃,免得扼杀自己宝贵的脑细胞。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三位队友一直在拐弯抹角试探他的口风他们都觉得主唱同学昨晚的诡异行为,不是失恋就是失业。
同时,又鉴于前者更有爆点,这群年轻人很快就不再计较演出时的事故,他们此时更想八卦的是:单身25年的穆主唱是不是真的搞对象了?是不是真的失恋了?以及那位失恋对象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人是狗?
被这几个家伙如此一打岔,穆雪松哭笑不得,之前一直徘徊在他脑子里的某些念头,也就很快被淡忘了。
生活还在继续。
旅行,采风,投稿,赚外快,打游戏,结交新的朋友,尝试新的摇滚。
而关于那一晚的奇怪梦境,最终也只能算是穆雪松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直到两个星期后的某天傍晚。
事情发生时,穆雪松正与三五位朋友聚在酒店吃饭。
这回桌上坐的不再是黑火乐队成员,而是一帮同样热衷于激情和梦想的旅行摄影师们。
穆雪松在离家之后,曾经加入过一些摄影师社团,国内国外的都有,也因此与一些比较谈得来的同行建立了联系。而眼前这几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大家臭味相投,凑在一起很有话聊。
气氛正热,穆雪松想要伸手掏烟,结果指尖堪堪触及椅背上的外套,一股难以抵挡的眩晕感,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将他整个儿人兜头罩了起来。
青年下意识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中所见的一切事物,恍然间竟都全部分裂出了四五道重影。
穆雪松:???
还来不及对眼前的异象发表感慨,他甚至连一个呃字都还压在舌底,周围的画面便已经蓦地暗淡下来。
与此同时,耳边那些朋友们推杯换盏、嬉笑怒骂的声音,陡然变得越来越远。
顷刻之间,穆雪松好似跌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
他的身旁尽是一些半透明的膜状物体,它们肆意舒展,漫无边际,仿佛巨大的帷幔般接天连地,一层连着一层,将整个世界都黏连在了一起。
那些东西在空气中飘来荡去,偶尔还会穿透他的身体,而每当这个时候,青年大脑中的神经就会十分剧烈的抽搐一下,就好像是被膜好奇的拉扯着,抓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似的。
穆雪松想要大叫,他张开嘴,耳中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薄膜越过身体时,偶尔发出一声轻轻的啵。
这感觉可不太好受。
他屏住呼吸,又将手指紧紧蜷起,全身肌肉蓄势待发,以此抵御那些膜带给他的强烈窒息感。
黑暗大概只延续了两到三秒,但在穆雪松的眼里,却仿佛渡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继而,四周的光线倏地变化起来。
光明重返人间,外界纷乱的声音再度笼罩住他,穆雪松眨了眨眼,意识开始重新沉入身体。
所有晃动着的重影依次归位。
眼前是一个深咖色的托盘,盘中放了几杯咖啡和甜品,正向外散发着一股奶油特有的甜腻气息。
暮雪,快点儿,7号桌的客人们在催了!
肩膀被人推了一下,穆雪松侧过头,看见一个棕发棕眼的大男孩儿站在他身后。
见他看过来,对方赶紧使了个眼色。
这是7号客人们点的东西,快端好,别愣神。棕发男孩儿小声说:如果被老板发现你没有勤快工作,他绝对会扣光你今天的所有小费,即使现在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
好了,快去送餐!加油!
穆雪松看着他,迟钝的大脑里,缓缓打出了一连串问号。
这特么,什么情况?
我不是正和朋友在酒店消费吗?
还有刚刚那些玩意儿,难道是塑料袋修炼成精了?
穆雪松深吸一口气,他的后背仍然紧绷,只是将蜷紧的五指缓慢松开。
虽然面前这一切都诡异非常,但穆雪松已经飞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他面色镇定的朝着男孩儿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清了7号桌的位置,便托着盘子朝那边走过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家装修风格偏古典的欧式咖啡馆,看得出店内的桌椅和摆设已经很有些年头了,馆中坐着的客人不超过十桌,且交谈的时候有刻意压低声音,这无疑让整座咖啡馆都显得更加冷清了。
透过不远处那一排被擦拭得格外明亮的玻璃窗,还能看到街对面同样欧式风格的店铺门面,以及天边悬挂的一小片赤红色火烧云。
穆雪松皱着眉思考:这种建筑风格,他似乎也曾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如此想着,青年已稳步走到7号桌旁。
实在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穆雪松干脆弯腰将盘子上的东西一样样端出来,也没在意桌边坐着的三位少女跃跃欲试的表情,他放完东西收起托盘,然后干净利落的转身走人。
回到柜台后,那位棕发男孩儿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7号桌的姑娘们很喜欢你,这一单小费一定不会低于50卡布,嘿嘿嘿。
穆雪松打量着他身上的黑色侍者服,再低头瞅瞅自己的:我有三个问题。
男孩儿:什么?
穆雪松将托盘撂在柜台上,半侧着脸,目光在咖啡馆内所有顾客的身上转悠了一个来回。
他顺手扯下勒在脖子上的黑领结,再解开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感觉到呼吸顺畅了许多,这才开口继续道:第一个问题,我们的工作是端盘子,还是当牛郎?
与他穿着同样制服的男孩儿猛地咳嗽了一阵,满脸茫然地说:暮雪,你在说什么?我们不就是普通的服务员吗?
穆雪松哦了一声:好吧,这个不算,咱们重新来过。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们什么时候下班?
呃,这可说不准,也许六点半,也许八点。男孩儿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他耸了耸肩膀,一手拢在嘴边,仿佛是害怕被老板听见,压低了声音说:这段时间生意确实不太好,城里的有钱人走了一大半,不然的话,我们可能还要熬到晚上十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