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逍擦擦嘴,想把勺子搁在盘边,给陈夕回复消息,但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圣歌被打断果然意味着祸事就在前方,勺子不知怎么挂到了盘底,他手腕一抬,便将盘子给掀翻了。芝士慕斯啪叽一下横躺于桌面,被杜逍挖走的那一圆弧,朝向卧室门,像是在绝望地张嘴呐喊。
杜逍一手一勺围着蛋糕转了一圈,找了半天才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将蛋糕撬起,重新端回盘子上。可无论怎样,损耗已经产生,除非他舔桌子,不然无法弥补。
二十二块钱呢,够他吃多少顿袋装泡面的。
杜逍一脸可惜,垮着脸截了几张模型的图给陈夕发过去。那边回得一如既往地快,只是态度似乎有所不同了。
“嗯,知道了。”
这算是陈夕少有的短句回答,冷漠得很,半句夸奖也没有。杜逍虽不是一定要人天天变着花样夸他,只是态度转变总有原因,他直觉是不是模型做得不符合陈夕的理想,让对方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模型有问题吗?”
“没有,完成得挺好的,你后来有找高暮帮忙吗?”
除了那一次模型破面,后边再做不了的,杜逍都是买代做服务完成的,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高暮的帮忙。
“他帮了一部分。”
“哦,那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做吗?”
杜逍没心情吃蛋糕了,按最开始和陈夕一起做的速度来看,他这些天就能完成到今天这个程度,确实不像是一个人做的。他不知道陈夕具体什么意思,但从他的理解来说,可能挺严重的——合同是他个人和陈夕的公司签的,没有提到第三人,他如果私自找别人一起做,可以算是泄露商业机密了。他做了那么多年的设计,这些行业规则不会不懂,找代做的时候为什么要拆零件、单独画CAD图,那都是为了项目保密而形成的职业习惯。
“是我一个人做的,你放心,你给我的资料,我没给第三人看过,就是高暮,我也只是让他帮我解决了一个破面的问题而已。”
“没事,我随便问问,我这边还有事,下次联系。”
杜逍一头的冷汗,他又没法追上去解释他没泄密,况且,他仔仔细细读了好几遍和陈夕的对话,其实并不确定陈夕究竟是不是在问他是否泄密,他要是慌慌张张凑上去,岂不是没有的事也变成有的事了。虽然他俩认识不久,但按照陈夕之前有话就说的性格来讲,不至于这回如此隐晦地来问,也许就是忙,回复得不走心,真的只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随便问问而已。
这事哽在杜逍心里一整天,导致工作进度近乎为零,他拉一道墙删一道,还差点把整个文件都删了。吃了一口的芝士慕斯也没法再动,整个人焦虑到反胃,喝水都想吐,只能任其软趴趴地黏在盘子上,一点点失去新鲜的滋味。
手机很不适时地在此时连续震动起来,杜逍下意识双手捂耳,惊恐地望着原地转圈的手机。上面是个他不认识的号码,难道陈夕回过味来,要电话质问他?他害怕了一会儿,平静下来,也有可能是他求职成功了也说不定,他深呼吸一口气,搓搓手接起了电话。
“杜逍,帮忙开个门。”
谁?
杜逍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后他恍然大悟,上一次从电话里听到高暮的声音已经过去好些年了,怪不得他没听出来。他拿开了点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又贴回耳边问道:
“你没带钥匙?”
“不是,钥匙暂时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什么意思?你不会把钥匙断在我家锁孔里了吧?”
杜逍皱起鼻子,快速趿着拖鞋跑出卧室去开门,一拉开门,大大的“谁”字再次跳上他的头顶心,他拿着手机下巴都要掉了,动作缓慢地摁下挂断键。门外人面具全非,头上脸上身上结满水泥块,除了眼白和会动的眼珠子,几乎不能确定这是个真人。
“你……怎么……”
“今天去工地,碰上有个工人掉桩孔里去了,我刚好离他最近,就下去托了一把。”高暮拉了拉被水泥糊起来的口袋道,“但是衣服一吹风,袋口马上粘在一起了,钥匙拿不出来。”
“托了一把?!你、你整个人下桩孔里去托了一把?那可是桩孔!有多深你知道吗?你不要命了啊?!”
杜逍说完不等高暮发言,转身跑去厨房,满台子满柜子乒铃乓啷地翻瓶瓶罐罐。不一会儿,他拎了只剩一点底的醋瓶子出来,嘴里嘟哝着“这么点哪够”,脚上踢掉拖鞋,踩着球鞋后脚跟就去敲隔壁老伯家的门。
“杜逍……”
高暮手握玻璃矿泉水瓶,想告诉他里面装着工地里带回来的水泥清洗剂,但杜逍只顾专心和老伯借醋,完全没打算理他。他只得站门口等着,衣服硬邦邦的,也不允许他屈膝席地坐会儿。
“你站外面干嘛啊,进去啊。”
杜逍手里两瓶陈醋,肘弯还夹着一瓶白醋,脱完鞋子一回头,高暮还站在门口没挪位置。
“我……”高暮低头看了看自己,道,“脏。”
杜逍挑了挑眉,将三瓶醋搁在玄关柜上,伸长手敲了敲高暮身上的水泥,结结实实。
“知道就好,进门后小心点走路,别把屑屑掉家里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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