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顾非凡在一场内部会议上见到了卡维多,当他以新人的身份主动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对方给了一个极为冷漠的回应。
“那人一直很不合群。”
私下里,海曼森宽慰顾非凡,那个叫“卡特罗”的自由民超凡者对谁都是这个态度,总是很傲慢的样子,好似所有人都不值一顾。
“不要招惹他。”好心的海探员告诫新人,“执法局内部争端是不被允许的,如果发生了,双方都会受处罚。”
来自十二大区的超凡者因为有军队或者超凡部门工作经历,纪律性和服从性都挺好,但那些来历不明的自由民可就难说了。
海曼森最后来了句意味深长的总结——他们自由惯了,不知道触碰规则的后果。
中午,执法局局长赫尔顿得到了范佩罗之死的最新调查结果。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名正在与范佩罗竞争副局长职位的高级探员,那家伙两天前就失踪了,也许正是因为担心事情败露而逃跑的。
“是私人恩怨。”赫尔顿用手指关节敲敲桌子,自言自语道:“那就好,可以内部解决。”
虽然作为主官,他对这事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为时规局服务了十几年,他知道上面最在意的是什么。
时规局在意的是秩序、是规则,是整个城市生产的稳定。
直白地说,只要码头还在运转,货物还在流通,其它都没有那么重要。
赫尔顿隐隐知道一切都与t矿石有关,那东西是碎金城货物流入的大头,然而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搞清楚那些矿石可以派什么用。
整个穹镜都没有t矿石相关行业,所以那东西只能是源世界的需求。
碎金城地下存在一个庞大的地底世界,那里才是时规局的核心。
所有暴露于外的,都只是细枝末节,而他们这些核心之外的穹镜超凡者,也属于不重要的那部分。
执法局探员被逆匪组织杀死,意味着可能存在影响碎金城运转的不安定因素。
但执法局探员内部争斗,影响只在执法局内部。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赫尔顿知道霍特并不会太在意,不管事情多严重。
下午,执行长霍特送走来自源世界的观察团,然后听取了助手关于观察团在穹镜停留期间活动详情的汇报。
“所有观察团成员的行动轨迹都在掌握之中。”助手推过一块光屏,将其放在上司面前,同时解释道:“我们重点关注了有时空人权会背景的道林,根据监控,他这几天接触到的人全都是时规局的可信赖人员。”
“一无所获。”霍特笑了,“怪不得走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执行长一边笑,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动光屏,看着那些详细的轨迹记录,心中不无得意。
突然他停住了动作,用手指点点光屏,“丽塔沙的这段记录是怎么回事?”
时规局是不敢在观察团成员身上安装窃听和跟踪装置的,但利用碎金城原有的道路监控系统查看他们在城里的活动轨迹倒是没什么问题。
丽塔沙的行程好似只是一时兴起,时规局没来得及事先安排什么,唯一监控到的异常就是顾非凡中途离开了将近三十分钟。
助手:“我当时就询问了顾非凡,他回复说是为丽塔沙去外城购买碎金城特产作为纪念,后来我也从丽塔沙那里见到了实物,是个海螺标本。当然,顾非凡的说辞是受丽塔沙的委托,而丽塔沙的说法是顾非凡主动赠送。”
“这就攀附上了啊,还真会顺杆子爬。”霍特闻言嗤笑道:“难怪丽塔沙走的时候对顾非凡赞不绝口,那小子要真去了源世界,估计能混得风生水起。”
傍晚,正打算出去浪的顾探员得知自己晚上要值班。
“排班表就在那边墙上,昨天贴出来的时候你被大区联合会叫走了。”海曼森懊恼道:“后来忘了跟你说,怎么,有问题吗?”
顾非凡停顿了一下,摇头,“没有。”
“那就好。”海曼森道:“组里有好几个人都被调去参与范佩罗的案子,现在人手紧缺得很。”
“我就怕做不好。”顾非凡抱歉地笑笑。
“这个你放心,值夜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海曼森解释,“下半夜的时候,你还可以去休息室睡觉,只要不离开分部就好。”
于是原有计划作废,顾探员在匆匆解决晚餐后,开始了自己在碎金执法局的第一次夜班。
他决定在分部各办公区里到处转转,多认识一些人。
那么做,表面是为了尽快融入新环境,实际是为了给那个“意识引导”刷技能熟练度。
精神系能力从作用方式来看可以分两种,一种隐性,一种显性。
聂征的情绪感知就是一种隐性技能,除技能使用者本身,其他人感受不到技能的存在。
麦克雷的意识攫取则是一种显性技能,技能作用对象会感受到这种攫取,从而生出抵御和反抗。
意识引导介于隐性与显性之间,会不会被人发现取决于两点:一是使用者的能力强弱;二是使用者能否把握好一个度。
经过斟酌,顾非凡的技能练习对象限定为没有精神系与规则系能力的超凡者,意识引导方向为提高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度。
他人长得好,态度谦和,又有得到霍特赏识的迹象,因此技能成功率极高,半个晚上就把熟练度刷到了25%。
晚上十一点,顾非凡回到休息室,打算采纳海曼森的建议,好好睡一觉。
休息室在办公区尽头,里面挺宽敞的,摆了茶水台、牌桌和沙发,是探员们日常摸鱼的好地方。
关闭了室内大部分光源,只留一盏壁灯,然后选一张靠窗的长沙发躺好,再拿出随身携带的毛毯盖上,顾非凡闭上了眼睛。
这两天他确实很缺觉,是该好好补一补了。
这个时候,执法局办公楼变得很安静。
整个碎金行政区的人口密度相当小,绿地远比建筑多,白天道路上行人车辆就稀少,夜间更不用提。
休息室里,就只剩下墙上那口挂钟走动的声音。
打了个呵欠,顾非凡的意识渐渐飘忽,缓缓沉入梦乡。
一开始,他独自站在云端。
整个穹镜都铺呈在脚下,一切都渺小得仿佛棋盘上的点缀。
他俯视着一切,看到硝烟四起,看到人类自相残杀,看到动物的洪流在山林间奔逃,也看到蘑菇云覆盖大地、遮天蔽日。
无数画面在他眼前次第闪现,他知道那是这个世界的血泪史。
然后不知为何,他突然从云端坠落,云层扑面而来,瞬息间被抛到身后。
他向着大地俯冲。
陆地、海洋,山脉、河流,建筑、道路,逐一变得分明,并且越来越清晰。
最后,在大地的中心,他看到有人站在那里,傲然而立,衣物下摆随风翻飞,强悍、坚定、所向披靡。
他不由自主张开了双臂。
因为那一刻,他无比确信那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
而那个人,就是他所憧憬和向往的一切……
接近午夜。
休息室东侧的一扇窗户悄声滑开,冬夜的冷风见缝插针吹了进来。
对于历经战场的超凡者来说,并不熟悉的环境,是无法彻底放松戒心的,仅仅是温度的细微变化,或者空气的轻微扰动,就能让人瞬间从睡梦中清醒。
顾非凡猝然睁眼,眼前人影一闪。
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动作迅如闪电,已经将他嘴巴封住。
“是我。”
聂征俯身在沙发上方,右腿膝盖抵着坐垫,一手撑着靠背,一手轻轻按压在顾非凡唇上。
原本顾非凡发消息说自己值班,他们已经约好不见面,但他按捺不住,还是偷偷过来了。
开始只想查看这人所处的环境,所以没有事先联系,只是到了地方,光查看周边环境已经无法满足。
循着对方身上的定位器信号,他直接摸了过来,行为鲁莽而冲动。
换了以前,打死聂征他都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事实上,在两人以往的相处中,他都没有这般患得患失过。
然而不知为何,随着碎金行动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变得越来越忐忑,仿佛不把这人放在眼前、攥在手里,就会没有安全感,以至于坐立难安。
所以他来了,在这个并不合适的时间和并不安全的地点。
当他把人压在身下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来得太对了。
受惊的年轻人眼睛瞪得很大,瞳孔逐渐对焦的过程显得特别无辜,看得人心里痒痒的,还有些微微的疼痛。
聂征移开手掌,低头亲亲对方的眉心,悄声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年轻人摇头,伸手攀上他的后背,手指收紧,牢牢攥着他的衣物。
“你怎么来了?”刚刚睡醒的人,声音软糯而低哑。
“我想见你。”聂征坦然承认
看到身下之人脸颊慢慢涨红,他满意地亲了亲后者的鼻尖,然后从鼻尖辗转而下,一路逶迤……
静谧的午夜,挂钟的时针走过了数字十二。
穹镜历2480年到来了。
这一年,注定会是一个全新的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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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镜》第143章,距离聂征被写死还有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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