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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爹娘去退亲,他们不但不答应,反而会指责聂家生了二心,是不是他们哪里不够好,甚至为了不连累儿子名声,还会抹黑她的名声。权势大过天的封建王朝,聂家硬碰硬没半点胜算。
    还真是又当又立,好处和好名声都要占,就独独不管聂家女难不难。
    聂母却觉得这事儿也简单,现在宋昆常年不在家,聂父也从不主动说嫁女,只要大家都不提让他俩成亲的事儿,这事儿基本就不了了之。
    等再大一些各自婚配,女儿找个可靠的青年,宋家配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
    如此皆大欢喜,而且谁也没有失了体面,外人说起来,那是孩子们各有选择,当爹娘的只好成全他们,也不能以此攻击宋家。
    聂青禾想透这点越发替原主不值当,合着你们不满意她,却拿她当针线丫头使唤,让她给小白眼狼做那么多衣服鞋子!
    知道纳鞋底有多累么,五六层鞋底,针扎不透,都得用锥子全力螺旋劲儿往里钻,小姑娘手指扎得都要烂了,磨得都是茧子,才能给他做那么多合心意的衣衫鞋袜!
    可他们半句感激都没!好像这是她应当做的!
    过分!
    就算请人做,也得给工钱吧。
    聂青禾脑子转得极快,已经脑内算盘打得辟啪响,算算宋家欠原主多少工钱,得用多少布料补回来。
    聂母还怕她心有不甘,或者放不下宋清远,温声道:“闺女,咱也不急,以后你少见他,反正他也不来见你,这事儿自然就冷了。”
    聂青禾心有算计,笑道:“娘,我以后都听你的,我先给大哥把鞋子做完。”
    大哥是个憨厚英俊的少年郎,叫聂大力,今年十六岁。他从十三岁就在柳记首饰作坊里当学徒,十天回一次家。当学徒非常辛苦不但没有工钱还要包揽一些杂活儿累活儿,就等于给人家干杂役的,好在伙食能管饱,隔三差五也能改善一下见到荤腥。
    想起聂大力,聂青禾心里又暖又软,大哥不但孝顺对妹妹弟弟也好,对原主格外好。
    他虽然就比她大了两岁,可在家那几年,他一点都没让她干力气活,挑水、洒扫庭院、买柴,都是他干的,他还经常去城外摘野果子回来给她吃呢。
    大哥和宋清远都是高挑的个子,脚也一般大,但是宋清远从小穿布鞋,大哥却天暖穿草鞋,冬天穿蒲袜,都是草编的。原主也一直想给大哥做鞋子,因为大哥五冬六夏地都是穿草鞋,可每次做来做去都做给宋清远了。
    从今以后,她就只给家里人做针线活儿了,小书生?一边凉快去吧!再也别想穿她做的针线!
    聂青禾坐在屋檐下,低头专注地开始上鞋帮,她先用锥子把千层底扎透,然后再把粗针引着麻绳穿进去。她会绣花,知道怎么缝更结实,每一针都用锁针,这鞋子就更耐穿。
    聂青禾正做鞋子呢,听见外面有人叫门,便起身去应门。
    一开门她就看到宋家的丫头秋月和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仆。
    秋月身材窈窕,颇有三分姿色,又喜欢打扮,穿得也鲜亮,看起来倒有六分颜色。
    今日自然是着意打扮过的,只见她穿着轻薄掐腰的茜红色夏衫,配着月白色的裙子,一双绣并蒂莲的绣花鞋,走起路来妖妖娆娆的。她今天还特意梳了个堕马髻,插着两支并蒂莲金钗,耳朵上戴着金坠子,随着她的脑袋乱晃悠。
    这丫头每次出现在聂青禾面前,都精心打扮必要把聂青禾灰扑扑的衣裳比下去的,可惜原主心思都在宋清远身上,根本不多想。
    她白了聂青禾一眼,涂了红胭脂的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呀,聂姑娘,你在家啊,前些日子你家大叔和婶子上门去找,我们还以为你跑哪里耍去了呢。”
    聂青禾扫了她一眼,突然跑到自己跟前来发骚,这是有病?自己没瞧不起她是个奴婢,她倒瞧先不起自己。
    以前秋月虽然也看原主不顺眼,但只在打扮上用心不敢言语逾越,今儿这是发病了。
    她挑了挑眉,冷淡道:“呀,秋月丫鬟啊,真是你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千金大驾光临呢,我怎么瞅着你照着柳家小姐打扮上了呢?这是要演东施效颦不成?”
    柳家小姐是金台城会打扮的,不少姑娘都学她,秋月卯了劲想打扮出挑压聂青禾一头,自然也是学她的。
    秋月被气得够呛,没想到向来和善嘴笨的聂青禾怎么突然刻薄起来,可她不敢呛回去,讪笑一下,“聂姑娘真会开玩笑。”
    聂青禾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有事儿?”
    秋月招呼老仆往里走,笑着说:“我们大娘子让给小姐送布料过来,这不是要酷夏了么,也该给我们公子做新的夏衫和秋衫了。”
    “我看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青禾最近病了好些天,还没恢复呢,哪里有精神给做衣服,可别耽误了清远。”聂母从邻居家走出来,她去跟邻居交代绣花样的事儿,听见秋月的声音立刻出来。
    闺女病了这些天,宋家连关心都没有一句,这闺女一好点,就让闺女给做衣服。
    这是存心拿我们当丫头使唤,你这不是有这么妖里妖气的丫头,怎么还使唤我们闺女!
    聂母越想越气。
    秋月给聂母行了礼,“见过聂家娘子。我们公子最近读书会友忙得很,近来都没时间过来这边请安,所以我们都不知道青禾姑娘病了。奴家这就回转告诉大娘子。”
    聂青禾:“不劳烦,我已经好了。布料你就放着吧,我找时间做。”
    聂母悄悄拽了拽聂青禾的衣袖,生怕她又舍不下宋清远。
    聂青禾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莫着急,自己有主意呢。
    秋月指挥着老仆把担子挑到院子里,递给聂母一个礼单。虽然聂家人不怎么识字,可宋母还是准备了礼单,好像过节送礼一样。
    聂青禾冷笑,这是一笔笔都记着呢?那敢情儿好。
    她伸手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真是连几捆线都写得明明白白,除了给宋清远做衣服做鞋子的面料,另外还有扇套、书套、盖巾等等一应全套。除了这些,只有给聂青禾两朵堆纱的花,估计是宋大姑家铺子里的。
    既然宋家不肯主动说破,又不让聂家说破,打定主意用拖字诀,那将来可别后悔,到时候退亲你得赔精神损失费才行!。
    她把礼单丢在布料上。
    秋月:“大娘子、青禾姑娘,那……之前给我们公子做的鞋子,可好……”
    聂母怒了,冷冷地道:“不是才说了么,我们青禾病了些日子,哪里有时间做鞋子?”
    做鞋子是有时间的,刚做好要给大哥呢。
    秋月看聂母发火忙致歉告辞,她带着老仆径直回到城西宋家。
    一回家,她就去正屋找宋母汇报。
    她先把头上的金钗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炕桌上,又要摘耳坠子的时候,听宋大姑说了声,“坠子赏你了”便停了手。
    宋母穿着家常的布衣裙,半新不旧的,用发网兜着盘得结结实实的发髻插了根三多纹饰的银簪,朴素得很。
    她正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宋大姑对坐嗑瓜子说家常。
    宋大姑一身绫罗满头珠翠,手指头上都是沉甸甸的珠玉玛瑙,衣襟上的金七事也镶嵌着宝石,整个人金闪闪明晃晃的,跟人形展览器一样。
    秋月行了礼,就把聂母的不满和聂青禾的阴阳怪气,加油添醋说了一通,以往她去聂家,他们都是以礼相待请去屋里喝茶,今儿冷言冷语,摆明就是故意给难堪,她倒是也不敢隐瞒聂青禾这些日子生病的事情。
    宋母又打发秋月回头给聂家送些补品去,就说她这阵子忙才知道青禾生病的事儿,十分挂念。
    摆摆手让秋月下去忙,她剥了个大黑瓜子,慢悠悠地对宋大姑道:“看来聂家终于有气性了。”
    宋大姑嗤了一声,“这要是还没气性,那得多面的人儿,多厚的脸皮?咱就差指着鼻子说他们闺女是清远的针线丫头,他们要还腆着脸巴望结亲,那可真就不要脸了。”
    宋母:“聂家兄弟和弟妹也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并不攀附富贵的。”
    宋大姑冷笑,“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咱清远神仙似的人儿,多少人家打听呢,京城六部的一位老大人还托人打探想见见呢,过几天我就安排人带清远过去。弟妹,你就放宽心吧,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咱清远以后前途大着呢。”
    宋母:“管大家闺秀不大家闺秀的,还是得清远自己乐意。他还年轻,婚事……”
    “我省的,你不用操心。就聂家这边要拿捏好,别让他们闹腾,咱家可丢不起那人。”宋大姑鄙夷的很,“那丫头整天缠着清远,对清远名声不好,早就该按我说的来,你看略施小计就管用了吧。”
    她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想让宋母夸赞她手段高。
    宋母却不顺着她的意思,慢条斯理道:“虽是管用,总归有碍德操。我这不是一直暗示么,他们终于动气就是管用的。让那丫头多做针线没时间去纠缠清远,聂家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会主动断了念想。”
    既然聂母动气,那以后应该会约束闺女少缠着清远,这亲事儿就算退了大半。她自然不会允许聂家退亲,断不能给儿子留下一个被人退亲的污名,要退亲只能是聂青禾传出恶名,她也不落忍。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聂青禾自惭形秽高攀不起她儿子,主动找个门当户对的青年,谁也不损失。
    宋大姑突然笑得有些猥琐,“其实聂家那丫头也挺好,人是真的俊,我见了这么多人,再没有比她更清丽的了,这要是送给京城那些好美人的富贵子弟……”
    宋母面色一变,打断她,“大姐可别动歪主意。”
    宋大姑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我开个玩笑,我的意思她针线活做得那么好,对咱们清远真心实意死心塌地的,丢了也可惜,以后收个二房倒是不错。”
    宋母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也喜欢那孩子,实诚,没心机。我看清远对别人也没心思,就对这丫头还上心。真要是断了,他怕是也会难过,她要真是肯做二房,那倒是两全其美。”
    那丫头往常对清远热乎得很,这会儿也冷声冷气,怕是被她娘说动了,看来也不是表面那么纯良,还是有贪念的。
    宋大姑柳眉一竖:“她有什么不乐意的?咱家清远回头当了官,她别说二房,就是通房那也是抬举她的。一个匠户的闺女,低贱的出身,还想当状元夫人?她会做梦,我们还怕被嗤笑呢。”
    宋母蹙眉,这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动辄乱喷,她慢言细语地提醒,“大姐慎言,说出身就没意思了不是?”
    自家老爷以前是衙役,那是胥,最低贱的身份呢,而宋大姑的男人也是商户,士农工商比工还低一等呢。
    宋大姑也意识到什么,讪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咱家祖上可是望族,如今也有钱有才以后也是清贵门庭,可不是他们小门小户能比的。他们河间那一大家子,那个老虔婆别提多厉害,要是和他们做亲家,你擎等着丢人吧。”
    第4章 调戏--此女大胆
    且说聂家,秋月走后聂母兀自生气,觉得宋母不做人。
    她懊恼道:“一直装着和善朴素,结果让个丫头穿金戴银的来打我们的脸。”
    她真想赌气让男人也给闺女打两根金簪戴戴,可一想每个月被聂老婆子拿走的钱,家里哪里还有富余?她心里越发懊恼,不禁开始埋怨男人无能,不是他干活儿无能,而是他在对老家人的态度上,总是无能为力,任由他们作妖!
    聂青禾把最后几针上好,她笑道:“娘你等着,我今天休息一下,明儿就去找活儿。我一定会赚最好看的首饰回来给你们戴,让你也当一个穿金戴银的富太太。”
    看孩子这么懂事,聂母又不气了,这各人有各人的命,比起城门外那些拉纤的赶驴的做苦力的,她不知道轻松多少,干嘛非要去跟县老爷家比?
    母女俩说几句话的功夫,聂青禾把鞋子上好,看日头还老高呢,她便跟聂母说一声要去给大哥送鞋子。
    聂母心疼她,“过几天你哥还回来,不用你跑一趟。”
    前几天妹妹生病他偷空跑回家看了两次,现在她好了,他就得过几天再回来。
    聂青禾笑道:“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大哥做鞋子,我要早点送给他。”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她就开始放开自我,不再约束自己的性格,不管追星还是当咸鱼,不管主动隐居还是做视频、直播,都是她想做而且主动去做的,再也没有人逼迫她。
    既然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她就想主动接触了解家人。她爹娘不重男轻女,她哥哥不欺负妹妹,弟弟不恃宠而骄,姐妹也和睦,她真的满怀感恩。
    聂母看她不累,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就随她去,反正只要不去找宋清远,干啥都行。
    聂青禾背上自己的挎包,把布鞋装进去,又揣上自己的钱袋,里面有五六个钱。
    她脚步轻快地出了门,上了大街,顺着东大街往西走。
    其实金台城并不大,东西大街从东门到西门,南北大街不相交要略错开些。除了这两条主干道,另外还有两横两纵差不多也算贯通的道路,最长的地方也不过是四里路,所以出门都是步行。
    她眼里瞧着繁华的光景,心里却琢磨着自己要干点啥。
    这几天所见所闻以及今日的观察,加上原主的一些记忆,她对这座城市有了一个大体的概念。
    金台城作为京师南边的门户,不但军事地位非常重要,而且地处大运河边上,也是非常重要的转运站。所以城墙外住了不少靠卖力气为生的脚夫和行脚商,而城内客栈商栈也多,车行马市多,集市菜市也有好几个,市民生活非常便利。
    东西大街和南北大街是城内商业中心,街道两边商铺鳞次栉比,各种货物应有尽有,而十字大街那里则是最繁华的中心位置,人流如织,客流量非常大。
    最大的悦来客栈、仙客来酒楼、柳记首饰楼、黄记胭脂水粉楼、绣衣楼等都在这一带。
    这些铺子基本都是前铺后院的布局,前面三到五开间的铺面,后面是作坊和库房,还有伙计等人的住处。
    柳记首饰和绣衣楼是这地区最大的铺子,前面铺子装潢金碧辉煌,后面的作坊院也是连绵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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