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大力和陈子健动作很快,已经做了一批波浪u型夹出来,铜和银的都有,另外也做了几个针插式发夹,可以别再花钿和纱花后面,很方便。
不过他俩没做出发网来,因为还没有学累丝编织的绝活,不知道怎么编。他们建议这个应该交给做假髻、髻的工匠们做。
聂青禾决定自己打样,然后找妇女做。
她让大哥和陈子健帮她做几根粗细不同的钩针出来,有铜质的,有木制的,打磨光滑不挂丝儿。她管林二掌柜领了一大捆各色粗丝线和结实的棉线。
棒针、钩针编织,她妈妈特别擅长,小时候她所有的毛衣毛裤都是妈妈织的,还能织各种图样,甚至看到别人穿的新花样,自己照着研究也能织出来。后来在山里住的那些年,她也研究过一阵子,买书看视频入群和同好一起钻研,两个月就研究得明明白白,然后没兴趣编织更多成品改行研究双面绣去了。
聂大力和陈子健看她两只手跟蝴蝶穿花一样灵巧,都有些惊呆。
陈子健脸都红了,“青禾,你要是跟师父学做累丝,保管做得好。”
聂青禾随口道:“不行的,我抽金线抽不均匀,没那么大的耐心。”
聂大力看了她一眼,妹妹什么时候抽过金线?他都没碰过呢!
聂青禾看他探究的眼神,立刻笑道:“我当然没碰过真的,但是我梦见过啊,可惜梦里都不行,还是拉倒吧。”
陈子健:“哈哈,青禾你真可爱。”
聂大力立刻戒备地瞪了他一眼,把他拽得离妹妹远点。
很快,聂青禾勾了一个中等的发网。
她看丝线还有的多,直接用钩针勾几条彩色穗子,往发网下面一缀,就是一排流苏,给不戴首饰衣着又朴素的娇孩子就是很好看的装饰。
她正在教聂大力和陈子健呢,恰好一个丫头从后院跑过来。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头发有点散乱。
聂青禾认出是前两天碰见的那个丫头,就招呼她过来。
珍珠气喘吁吁地问,“你们看到阿良了吗?”
她和阿良都是三少爷身边的人。
众人摇头说没看见。
聂青禾看珍珠头上的两个发髻都歪下来,便把发网直接罩住她摇摇欲坠的发髻,抽紧发绳,小流苏垂下来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陈子健:“怪好看的呢!”
聂青禾:“这个发网还可以缀上珍珠、宝石之类的装饰。”那样可就奢华珍贵了呢。
珍珠探头往柜台的镜子上照了照,“呀,我的头发怎么这么服帖了?平日里就会炸毛!”
发网是对付炸毛的好工具。
她左照右照,“聂姑娘,你真厉害。”怪不得是三少爷想娶的人呢!
这发网一罩,头发服帖很多,也能装饰其他的,虽然不像大太太那金丝髻、银丝髻那么华贵,但是头发更蓬松暄软,也不会像戴了金银丝髻那样紧绷绷、尖溜溜的。她们丫鬟家家的不出席正式场合,这样装扮倒是随意又整洁,还省事呢。
她欢喜道:“聂姑娘,这个发网我买了,多少钱。”
聂青禾:“线加上人工加上赚头,这一个发网至少要十二个钱,可以用很久,丝线断了一处也不怕,还能接起来。”
珍珠觉得一点都不贵,二十个钱也便宜呢,多方便呢,她给了钱戴着欢欢喜喜地跑了。跑起来头发都不散,真好用!
聂青禾又用几缕粉色的丝线一起勾,很快就勾出一朵小小的花,再勾进去几根金黄丝线当花蕊,拿绿色勾两个细小的叶片,最后勾出来几个粉色的小花苞。如果时间充足,她还可以勾一个发帘,然后直接把发髻包起来。
普通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子,基本都是两个丫髻,也有编成发辫的,头发多的后面可能还会散下来一部分。
聂青禾喜欢研究发型发饰,却懒得给自己折腾。她头发多,就把上面的头发分成两部分,然后各自扭一扭让它们自然缠在一起,再挽成一个花苞发髻,用大哥送的发簪加发绳固定扎紧。因为这时候发绳没有弹力,发髻慢慢地会松散垂下来一点,就显得更加自然。
她把小花往上一系,乌黑的头发一下子就多了一点亮色。
聂大力和陈子健都看呆了,青禾这手也太巧了!
聂青禾交代了他们一些改进的地方,两人便去继续研究改进。
她发现铺子里备的丝线不够,就请林二掌柜去街对面的的针线铺子,多订一些粗的丝线和棉线,都是勾发网要用的材料。
她则一边招待来买首饰的妇女们,手里还熟练地勾着发网,这是吸引顾客注意力和话题度的一个很好的点。
昨天她在铺子里一天,街上早就传遍了她的八卦,今儿不少人专门过来看她。
聂青禾记性好,认出当中两个妇女是街上其他铺子里的,看气质不是去后院做工的妇女,就是家里使唤的婆子。
她也不在意,就是让更多人来看来了解呢。
聂青禾的宗旨:每一个来店里的人,不管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找茬的,都争取给他变成消费者!
她对那些过来看热闹的妇女也礼貌相迎,顺便就把手上的发网推销给她们。
妇女们看到她手里的发网果然感兴趣。
她们也有发网,但是没有松紧,用起来不是很方便,而且很丑,还不结实。聂青禾这个有一定的弹力,抽紧以后更服帖发髻,而且非常好看。
聂青禾当场给她们演示怎么戴,她挑了一个碎发格外多的妇人戴上,“这样罩住,碎发就会被压服帖,然后再插戴簪钗都可以。如果在家里,嫌麻烦,不插戴也是可以的。”
哪怕就是梳个马尾或者发辫,都能直接盘起来用发网罩住,在家里做活是非常方便的。
有人当场就花12个钱买走聂青禾手上那个,其他人想买没了只能预订,当场又预订了16个。
这些实用小工具耐用且不贵,妇女们买的时候很痛快,甚至从来只看不买首饰的妇女都订了两个。
林二掌柜都惊呆了,他原本还想看聂青禾怎么应付这些,只看热闹不买的妇人呢,没想到她顺手就把新编织的发网给推出去!这几个他可是有印象的,向来只逛不买,铺子都没赚过她们一个钱!
人家可是来看热闹的,怎么就被聂青禾忽悠着花钱了呢?
他打发来顺几个小伙计去问。
聂青禾笑了笑,小声跟他们道:“咱们开门做生意么,人就是钱,每天来的人越多越好。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保不齐就看上了什么,或者看别人买她也心动呢?所以不管人家抱着什么目的来的,咱们都要热情地招待。”
服务就要有服务的专业,不能捧高踩低,看对方穿的一般就用鼻孔看人,看谁衣着华贵就做小伏低。
几个小伙计听了她的话深受触动,也越发谦恭,对客人们都笑脸相迎。
等这波妇人走了,后来又有不少客人过来。
今日不只是妇女多,过来买首饰的男人也多起来,还有陪着女人过来的男人。他们一进店或者肆无忌惮地,逡巡打量看看聂青禾在哪里,或者装模作样偷偷摸摸看聂青禾在哪里。
他们听说柳记铺子请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招徕生意,那姑娘可俊俏了,比金台城的花魁还要清纯美丽几分。
结果他们无一例外,都对上一张虽然礼貌却透着冷淡疏离的脸,她容貌清丽,可那双清澈水润的眸子却深邃幽渺,仿佛能洞穿人心,直击他们内心最龌龊的地方。
心怀鬼胎的,心里不由得打个突。
纯粹好奇的,也不禁心头砰砰直跳,慌忙移开视线。
就算是街面上的青皮混混,那也不敢在柳记撒野,毕竟能在这条街开铺子的,非富即贵,就算看着不富不贵,那也是有富贵靠山的,谁敢随便撒泼调戏小娘子?
所以原本慕名来的也只能看看,然后赶紧一脸正色,仿佛自己绝无不良心思。
对于那种怀着龌龊心思来瞧小美人儿的男人,聂青禾就不跟他们客气,直接礼貌地询问不给家里娘子买根簪子回去?店里有各色的款,适合各种气质的娘子。男人要是说还没成亲,没娘子可送,她就说送母亲、送姊妹,反正不买也得被挤兑一下。一个大男人,不买首饰你来首饰铺子干嘛?小里小气的,寒碜!
被她这么一挤兑,有些心思不纯的男人就不好意思起来,有的买支发簪,有人不买找借口溜之大吉,却也不敢再上门来瞎溜跶。
林二掌柜又惊了,这丫头好本事啊!人家不怀好意来打量她,她不但不害羞,还直接上去挤兑人家买金簪!看看她把那几个男人挤兑的,不是破费就是灰溜溜地逃走了。他悄悄去找柳大掌柜讲,柳掌柜忍俊不禁,看来小丫头有点胆色和本事,背靠着铺子不但能保护自己,还能扭转局面。
他就不担心了。
今日来的闲人有点超标,聂青禾发现了铺子陈设的不足之处,她建议细化一下不同首饰的区域。
比如男式的配饰比较少,就可以放在最西边那个陈列架上。
而最东边两间的货架,可以只陈列女性配饰,用屏风或者花隔隔开,这个区域婉拒无关男性随意进入乱逛。
这样就方便那些单独来铺子,且不喜欢和陌生男人打照面的妇人,让她们觉得自在,没有冒犯感。
柳掌柜对此评价很高,又看了聂青禾勾的发网也非常满意。
“青禾,这个发网我们男人能用吗?”他摆弄了一下,觉得自己也应该戴一个。
男人们这时候也都要绾发,盘在头顶上,但是有时候总觉得发髻不够整齐,如果戴上发网那就好多了。
聂青禾没想到柳大掌柜还要自己带货呢,她立刻送给他一个。
柳大掌柜却一本正经地去林二掌柜那里入账,付钱,他对二掌柜笑道:“不来一个?”
林二掌柜非常心动,但是他不想屈服,聂青禾别想赚他的钱!
柳大掌柜预定了四个,还允许聂青禾自己找人勾发网。
在他看来,这种小东西只要不亏本就成,他可以当添头送给买金银首饰的主顾们。
一上午,聂青禾梳了两个头,赚了十个钱,另外卖了四个发网,赚了48个钱,跟昨天不满百的凑整,可以抽2个钱,一个中型发网的人工费是一个钱,一共4个钱。还有几个看热闹的男人被挤兑着买了发簪,她能抽60个钱。
一上午她赚了76个钱。
至于她为铺子里设计的小夹子、发网等出货的抽成,这个按照说好的十天一结,因为大部分都还在预定,货也没有做出来。
中午,给柳掌柜送饭的婆子也给聂青禾送午饭,一碗白米饭,上面放着一片小孩儿巴掌大的蒸咸肉,还有一碗水煮青菜,一碟子盐水花生和咸菜丝的拼盘。
食材不错,就是厨艺马马虎虎,但是聂青禾也不嫌弃。
毕竟有肉呢!
她坐下刚要吃饭,透过屏风看到外面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衣着花哨,女的则衣着轻薄。
她寻思有伙计招呼,她就先吃饭,谁知道那男人把柜台一拍,“你们的姑娘呢。快来招待!”
同行的女子忙挽着他的手臂,妖妖娆娆地笑道:“陈大官人,这是柳记首饰铺,可不是翠花楼,这里可没有姑娘,我不就是姑娘么~”
男人哼了一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流里流气油腻得很。
他拒绝小伙计服务,也不管来顺说东边屏风后面公子勿入,他大踏步就要往屏风后面去。
正要吃肉又不得不放下筷子的聂青禾捏了捏手指,然后挂上营业性的笑容,缓步走出去,“这位风流倜傥潇洒俊俏文采斐然玉树临风的陈公子,您想买什么首饰送给这位姑娘?”
这种男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跑出来喝花酒,拉着姑娘招摇过市地显摆。
同行的姑娘虽然妆容轻佻,但是眼神却透着精明,一看就是想管男人要好处的。女的想要东西,男的想占便宜挣面子,那她可得好好成全他们。大家双赢。
陈大官人打了个酒嗝,一手搭在翠姑的肩膀上,一手朝聂青禾招呼,让她靠近点。
聂青禾不卑不亢,示意小伙计把那些贵重的金饰端出一盘来。
她眉眼弯弯,笑得非常营业,温柔又职业,“这位姑娘生得花容月貌,皮肤雪白,秀发如云,正适合一支花丝嵌红宝石的满池娇挑心呢。”
全套头面里挑心戴在最当中,要求华贵显眼,两边戴分心、掩鬓,后面带后分心,上面还有顶簪,加上啄针以及其他的配饰花钿,那足够这纨绔子弟大出血的。
聂青禾肤如凝脂,虽然手上有做针线磨出来的茧子,但是她手指纤纤如玉,嫩白可爱,托着那支黄澄澄的金挑心,简直就是一件美得不能再美的工艺品。
男人和姑娘都看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