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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她拒绝,又道:“不算兴师动众,只是一起热闹热闹。两军交战在即,纵然有林兄策应,刀剑相向却无可避免,有些人一走,或许就永远回不来了,趁此机会让他们放松一下也好。”
    时缨搁在他腰间的手不由收紧,半晌,闷闷地应下。
    虽然现实与梦里大相径庭,表兄弃暗投明,定能减少伤亡,但她还是免不了心有戚戚。
    那些生动鲜活、会笑着向她请安的将士,有的人今日便是诀别。
    可她却不能阻止他出兵,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必须牢牢把握,予以北夏重创,令其重回一盘散沙,十余年无法东山再起。
    边疆太平、百姓安康都系于这支军队,将士们必定也是如此想,才甘愿前仆后继冲向战场。
    她知道他是出于信任才坦诚相待,而不是用无关紧要的漂亮话将她哄过去。
    他们都是他朝夕相处、同生共死的战友,他用平静的语气说这些,心里又岂会比她好受,而今,该她成为他的依靠,陪他和将士们度过欢乐的一日时光。
    便收敛情绪,岔开话题问道:“他们怎知我的生辰在何时?是你告诉他们的吗?”
    “我也没有刻意提及,”慕濯轻叹,“还不是那天在帐中为你准备礼物,被顾将军眼尖看到,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时缨不由好奇:“什么礼物?”
    “秘密。”慕濯眼底掠过些许促狭,“晚上给你看。”
    时缨便没有再追问,只笑道:“好,今晚我要不醉不归。”
    慕濯在她背后游移的手指不觉一顿。
    他怀疑,她完全是为了逃避“考校功课”。
    -
    时缨起身洗漱,没有刻意打扮,只穿上行动利落的骑装,随慕濯策马出府。
    青榆丹桂和万全万康同行,万公公与家仆们一并向时缨道贺,目送他们离开。
    北疆之地,入秋之后日渐昼短夜长,出门时,天色还有些灰蒙,薄雾笼罩远山,到得营地,却已旭日高升、万里无云。
    时缨远远就听到一阵喧闹声,走进营中,但见人来人往,一派欢喜景象。
    将士们正忙里忙外,商量着进山打些猎物,时缨闻言,立时来了兴趣,眨巴着眼睛看向慕濯。
    以前在杭州,她曾见过舅父舅母带着表兄表姐和营中将士去打猎,可惜她年纪小,骑射技术不到家,一直无缘参与,后来进京,因皇帝崇文抑武,原本一年一度的秋猎随之废除,改换为宫宴。
    如今机会难得,她练习了两个月的功夫,也有些跃跃欲试。
    慕濯看穿她的心思,吩咐属下取来几副弓箭,带她驱马前往林间。
    进入山里,两人放缓速度,慕濯忆及往事,也颇有几分怀念:“小时候,祖父与堂叔每年都会带我和子湛到骊山打猎,虽然我们两个稚龄孩童,压根打不到什么东西,偶尔运气好,射中几只山鸡野兔,就能高兴很久。”
    时缨想到什么:“我听说,你曾在猎场救过世子阁下一命。”
    “子湛贪玩跑进深林,不小心落入陷阱中,我发现他的时候天色已晚,便让随行的一名侍卫去找人,自己和另一个侍卫撕开外衣,结成绳子把他拉了上来。”说到此处,慕濯庆幸道,“还好我们动作够快,刚把他救出,就有野兽掉进里面,稍晚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世子是个好人,定会有好报。”时缨不觉莞尔,“从舍妹的家书来看,世子宅心仁厚,待她甚好,将来回京见到世子,我定要好生感谢他。”
    “他善待令妹可不只是因为‘宅心仁厚’。”慕濯悠悠道,“前些日子,他还传信给我,问我有没有成功抱得美人归。他虽未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巴望着你与我长相厮守,这样一来,令妹无处可去,子湛就能询问她是否愿意留在荣昌王府了。”
    时缨怔了怔,反应过来,扑哧一笑:“你可以回信告诉他,瞧上我们皎皎就直说,拐弯抹角的,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已……”慕濯话音一顿,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时缨立时会意,循着他的目光,就见草叶沙沙而动,一只灰色的野兔若隐若现。
    她悄无声息地挽弓搭箭,仔细调整角度,在瞄准猎物的同时倏然松手。
    伴随着劲风,箭矢破空而去,野兔应声而倒,一击毙命。
    时缨松了口气,反手擦去额头沁出的薄汗。
    慕濯在旁配合地称赞道:“才练了两个月就有如此本事,不愧是林将军的外甥女。”
    时缨含笑接受奉承,跳下马背,将自己的战利品捡起。
    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她不再是“林将军的外甥女”,而是……
    但这须得等表兄回来之后与他商量,而且还要去杭州一趟,问过外祖父的意思。
    半下午时,两人满载而归,回到营地。
    将士们也都收获不少,空地上升起篝火,美酒佳肴的香气已蔓延开来。
    丹桂看到她,连忙打了清水过来为她擦拭,时缨洗去面颊和双手沾染的尘土与血污,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青榆呢?”
    “青榆姐去拾柴火,不小心摔跤,扭伤了脚踝,正在帐子里休息。”丹桂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娘娘,是庄小将军载她回来的。”
    时缨哑然失笑。
    庄益对青榆有好感,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共乘一骑回来,只怕以后更不是秘密了。
    倘若青榆当真是顾及她,才屡次回绝庄益的满腔情意,或许她该抽空与她谈谈心。
    虽然她无法左右青榆的想法,也不会强迫她嫁人,但却不愿她因为自己而留下遗憾。
    夜色笼罩,众人成群结伴地围在篝火前,欢声笑语四起。
    不时有将士来向时缨祝酒,却被慕濯挡下,似乎生怕她喝多。
    时缨料想他是惦记贺礼,以免她在收获惊喜之前醉倒,便去找顾珏聊天,以此躲避敬酒。
    昭昭今日也来了,正兴高采烈地逗弄顾珏捉给她的小兔子,望见时缨,立即放下兔子,一溜烟跑回营帐,不多时,拿着一顶歪歪扭扭的花冠出来:“娘娘,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
    时缨忍俊不禁,低下头任由她替自己戴上:“谢谢,我很喜欢。”
    昭昭顿时笑逐颜开。
    突然,一阵乐声传来,竟是有人拿出筚篥吹奏,旋即,有歌声应和其中,将士们霎时沸腾,呼朋引伴,围着篝火跳起了舞。
    时缨也被顾珏拉着,半推半就地加入了他们。
    满月当空,星辉闪烁,火光映照着少女如花似玉的面容,她随节奏翩跹起舞,衣袂如蝴蝶般飞扬,眉梢眼角盈满笑意。
    慕濯的目光长久停留在她身上,饮尽杯中酒水,低声对万全和万康交代了几句。
    片刻后,人群中传来惊呼,纷纷抬头朝天空望去。
    时缨停下,只一看,便原地怔住。
    无数孔明灯腾空而起,飞向深蓝色的天幕,一如梦境中的那个生辰夜。
    但此时此刻,她并非困守高阁,却是与将士们……还有他一同,度过了这个难忘的日子。
    隔着人群,她不偏不倚地对上了慕濯的视线。
    将士们自动朝两边分开,他微微一笑,向她张开手臂。
    时缨眼眶一热,径直奔向他,她越跑越快,几乎要乘风飞起。
    她准确无误地落入他怀中,被他托着腰举起来,转了数圈之后重新揽在胸口。
    旋即,他俯身吻住她。
    时缨只觉天地都在旋转,周围欢呼与叫喊声震耳欲聋,她心跳急促,似乎要破膛而出。
    但却情不自禁环上他的脖颈,随他沉沦在这场缱绻的美梦中。
    许久,他放开她,如愿以偿地看着她嫣然的脸色与秋水浸染的晶亮眼眸。
    时缨赧然垂眸,轻声问道:“你在灯里写了什么?”
    ……该不会又是“愿与阿鸢白头偕老,此生不离不弃”吧?
    “你取一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慕濯揶揄道,见她四处环顾,似乎真打算这么做,又连忙拉住她,“我昨晚回府的时候,已经告知过你。”
    时缨一怔,搜寻记忆,却没有半点印象。
    彼时她迷迷糊糊,他说了什么,怕是也左耳进右耳出,听过就忘了。
    慕濯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攥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一字一句道:“愿阿鸢福泽绵延、长命百岁。”
    第91章 小别胜新婚。
    待宴席散去, 一行人回到王府,已是半夜。
    原本有将士见天色太晚,提议留宿营中、明早再动身, 却被慕濯婉拒。
    时缨念在光线太暗,青榆和丹桂的骑术不足以应对路况,便让两人留下, 翌日再回,她自己与慕濯和万全万康策马离开。
    她满心沉浸在今晚的欢乐中,无暇多想,还当慕濯有什么正事要办, 哪知刚一进院门,他就抱起她,径直去往内室,用亲吻堵住了她未及出口的疑惑。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缠绵悱恻的温存, 而是如疾风骤雨般, 他的气息夹杂着些许酒意, 肆无忌惮地侵占她的感官。
    时缨顿觉大事不妙,敢情他非要今晚回来, 是为了验收她的“学习成果”。
    她也喝了些,虽然没有醉, 但轻微的窒息却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回过神来, 已经与他双双倒在地毯, 她伏在他身上,看到他眼中浓酽的夜色。
    下一瞬,他揽着她的腰,略施巧劲便调换了位置。
    心跳陡然变得剧烈, 她连忙抓住他的手,试图讨价还价:“能不能先沐浴?”
    骑马走那么远,还进山里转了一趟,她满身都是汗水和尘土,自己都有些不堪忍受。
    他没有应答,但却依言停住动作,只轻柔地吻着她,从唇瓣一路滑落至脖颈。
    所过之处,如烈火燎原,炙热的温度让她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变得滚烫。
    她本以为自己远不及他迫切,然而分别日久,她的身心由内而外写满了对他的思念与渴望。
    他觉察到她紊乱的呼吸,轻笑出声:“阿鸢,你还是想我的。”
    她羞得无地自容,直到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将她横抱着走向净室。
    万全和万康准备好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已经识趣地溜之大吉,青榆丹桂不在,慕濯亲自为时缨解开头发、褪下衣衫,把她抱进汤池中。
    这座汤池的大小不能与安国公府的相提并论,但容纳两人却是足矣,水温正好,时缨惬意地倚在池壁上闭目养神,突然听到水声,旋即就被慕濯整个拥入怀中。
    烛火倒映在水面,碎成斑驳光影。
    波澜渐起,湍流作响,她沉浸在旖旎的幻梦里,眼前恍若绽开璀璨星河。
    时缨终于明白了何为“小别胜新婚”,她记不得自己最后是在什么时辰睡去,从净室出来之后,慕濯没有抱她回床榻,而是去了……除床榻之外的几乎每个地方。
    地毯、妆镜台、黄梨木脚踏……还惋惜地说,他不在的时候,她压根没有认真“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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