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就沾了满身满脸的黑灰,狼狈极了,岑思灵把扫帚一扔,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可太委屈了,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岑思颜哼着小曲儿在厨房给自己做饭。
她本不介意吃食堂,可是有新得的菜干,她就想尝尝鲜。
家里的冰箱中还有不少昨天用剩下的食材。
张阿姨用岑家的钱买菜向来是十分大方的,因为用不完隔夜了她就会让她儿子过来带回家去,就算主人家问起,她也能说是隔夜的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所以才让人拿走的。
岑思颜拎起一条排骨,放在案板上,大刀“duangduang”几下,就把排骨砍成了几大截。
岑思灵顶着一张花猫脸,满心不高兴地进屋,听见厨房里的响动,本来是想发泄几句的:“你在里面搞什么啊,我警告你,可别乱来啊,要是烧了厨房你负责啊!”
岑思颜手里拎着一个亮闪闪的大砍刀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岑思灵忽然就腿软了一下:“没,没说什么。”赶紧跑到卫生间洗脸去了。
猪骨焯水,加上菜干、胡萝卜、无花果干和两片姜片一块儿煲上两个小时,就是一锅清热润肺的猪骨菜干汤了。
嫩嫩的菜心晒出来的菜干,用水一泡颜色就恢复了青绿,但又比新鲜的青菜多了几分香气,把五花肉切成厚片,加盐、糖、生抽和耗油一起焖,五花肉焖得绵软,渗出来的油脂都被菜干吸收了,肥而不腻,菜干也又香又糯,用来下饭是最好不过的。
岑思颜把做好的饭菜摆上桌,端起一碗满得冒尖的大米饭,提起筷子正要开动,忽然听见“砰”地一声,一个搪瓷饭盆砸在桌对面的空位上,岑思灵一屁股坐了下来,嘴巴撅得老高,眼睛不住地往她的菜上瞄。
她饭盆里大概是刚刚从食堂里打回来的饭菜,大院食堂的伙食其实不差,但毕竟是大锅菜,色香味肯定都好不到哪里去,岑思灵用勺子把饭盆搅得“铛铛”响,就是不见她往嘴里吃一口。
“咳咳!”见对面一直都没反应,她忍不住开口:“你做的什么呢,在农村长大就是不一样啊,还挺会做菜啊,家里的好东西都被你拿出来做了吧!”
岑思颜懒得理她,明知道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去食堂打饭也没想着喊她一声,要换成上辈子什么都不懂,也不敢随便乱动家里的东西的自己,岂不是得饿肚子。
现在倒是想来吃自己做的东西了,想得美!
“这排骨和五花肉,都是昨天剩下的,你们是讲究人,隔夜的东西,肯定是不会吃的啦,还有这菜干,都是乡下人才吃的玩意儿,你肯定看不上,我就不喊你一起吃了啊!”
岑思颜说完,自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嗯,这五花肉炖得太入味了,入口即化,美得她差点儿连舌头都吞了,还好多煮了一点饭,待会她还能再添一碗。
“吃什么呢,这么香?”门口传来岑解放的声音。
岑解放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一起走了进来。
第23章
岑思颜连忙放下饭碗站了起来:“爸您回来啦?我还以为您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呢,我刚做好饭,正在吃呢!”
岑解放身后的年轻人把一个托盘放到桌面上,托盘上有一盆饭和几盘菜,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从食堂打回来的。
“书记,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岑解放点头:“辛苦了。”
岑思颜好奇地看了看:“这就是食堂打回来的饭菜吗?”
岑解放说:“刚好今天有空,家里没有保姆,怕你们不知道去哪里吃饭,所以打了饭回来,没想到你们自己倒是先吃上了。”
说着用力吸了吸鼻子:“好香,我猜这是思颜做的吧!”
没想到岑解放这个大男人居然这么细心,他说怕她们不知道去哪里吃饭,实际上指的就是岑思颜而已。
岑思颜心里那块柔软的点被轻轻地拨动了几下,有点儿酸,又有点儿甜。
“是啊,爸爸,是我做的,姐姐她吃不惯我们这些乡下的东西,所以她自己去食堂打了饭呢!爸爸你要尝尝吗?我煲了菜干汤,还有菜干焖五花肉。”
“嗯,这个五花肉好!”岑解放嚼了一大口五花肉,满嘴流油,“真香啊,就是这个味儿,好多年没吃过了,这是地道的阳松县做法。”
岑思颜惊喜道:“爸爸您也知道这是阳松县的做法啊,您以前去过阳松县吗?”
“当然去过,我年轻的时候在那边基层干过好长一段时间呢,你就是在那时候出生的,不然我们家好端端的闺女,怎么会跟那边的农村人家换错了孩子呢!”
岑解放感慨地提起当年在基层挂职锻炼的事,岑思灵紧紧地咬着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自从岑思颜回来这个家里之后,家里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些事情,就仿佛她也是这个家里的女儿,从来都没有变过一样。
但岑解放的这些话正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不是这个家里的孩子,她只是一个因为意外而介入这个家庭的外人而已。
岑思灵猛地把勺子一扔,捂着脸“呜呜”地哭着往楼上跑,跑了一半才想起来,楼上已经没有了她的房间了,“啊!”地大叫一声,又跑了下来,冲出大门外。
岑思颜叹了口气,当年换错孩子的事情,岑思灵也是受害者,她并没有任何错。
她错就错在,不该为了牢牢占据这个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位置,做了太多伤害别人的事。
见岑解放无动于衷继续吃饭的样子,岑思颜有些诧异:“爸爸,不用跟上去看一下吗?”
岑解放摇头:“不用,让她自己消化一下也好,这事总得她自己想通的。”
这本来就是事实,无论她想不想得通,都是一个她必须接受的事实。
而且,岑思灵最近的表现也让他有点心冷,这个孩子,心性还是不太好啊!
不但不肯接受这个新回来的妹妹,而且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她完全没有想过要去见一见她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就真的一点也不好奇?还是嫌弃那个家里的条件太差,所以不愿意接受?
农村的条件不好,她不愿意回去可以理解,可那到底是生她的亲生父母啊,她连见都不想见一面,这是何等冷漠的心性?
还是思颜好,哪怕当着自己的面,也毫不掩饰她对那对乡下养父母的惦记,这才是有情有义的人啊!
毕竟是养大了自己亲生女儿十八年的人,岑解放其实是不介意双方当成亲戚走动的。
如果岑思颜一回来就完全忘记了乡下的养父母,那才叫做白眼狼呢!
既然岑解放都说不用管她了,那岑思颜就更不在乎了,她又夹了一大块五花肉过去:“爸,您多吃点儿,待会再喝碗汤,这天气燥热,多喝点清润的汤水才好。”
“好,好!”闺女贴心,岑副书记老怀欣慰。
到了下午,姚秘书就效率极高地领着一位新保姆来试工了。
新保姆姓杨,四十多岁,虽然是农村人,但看着干干净净的,手脚也很利落,说是在省城干保姆已经干了好几年了。
之前照顾一个上了年纪的瘫痪老太太,尽心尽力的,主人家都十分满意。
只是那老太太前些日子走了,她才空了下来,准备找下家,正好遇上姚秘书去找人,就过来这边试试看了。
岑家这边的活儿可比之前照顾瘫痪老太太轻松多了,家里就四个大人,每天买菜做饭,搞搞卫生就行了,杨阿姨对岑家的条件十分满意,就连让她住储藏室她也一点意见都没有。
以前那老太太家里条件不好,她连张床都没有,一直都是在老太太的床边打地铺呢!
一说可以让她留下试试,她立马就卷起袖子开始打扫起卫生来,确实是手脚麻利,干出来的活儿也挺精细的。
而且当天晚上就做了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好菜,岑解放和韩丽华都十分满意,于是就定了下来,让她先干一个月看看,如果没问题,就一直干下去。
岑思颜也觉得这杨阿姨挺不错,特地多交待了她几句,那储藏室有点儿湿冷,让她烧个炭盆好好烤一下,还有烧炭的时候人不要在屋里,要注意通风。
把杨阿姨感动得不行,一再感慨这是遇到好雇主了。
吃完晚饭就得准备去看演出了。
韩丽华给自己准备的是旗袍,给两个女儿准备的是修身的连衣裙,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显身材。
岑思灵知道今晚要穿这个裙子,吃完饭的时候特地只吃了两口,她中午饭本来就没吃,晚饭也几乎没吃,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好在穿起连衣裙来一点儿也不显肚子,腰特别细,就算饿肚子也值得了。
刚刚吃饭的时候,她见岑思颜一点儿也不顾忌,还是像平常那样该吃多少吃多少,她就在心里暗笑,待会穿裙子肚子上凸出一块,看她还笑不笑的出来。
没想到岑思颜换好裙子出来,那腰身,纤细修长,哪里有半分凸起的弧度,岑思灵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她刚刚那么多东西,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韩丽华笑着去拉她的手:“你呀,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吃多少都不怕,我现在可不行了,稍微多吃点儿,就会显小腹。”
“才不会呢,妈妈身材最好了,要是我以后也能像妈妈一样,那该多好啊!”岑思颜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就你会说。”韩丽华笑得很开心。
岑思灵跟在她们后面,眼睛里的怒火都快烧出来了。
她也想走过去跟韩丽华一起手挽手啊,可是她们两个漂亮成那个样子,她凑过去,那不是自取其辱嘛!
不行,一定不能让妈妈把这乡下妞引荐给首都舞团来的前辈们,不然的话,前辈们的眼里绝对就看不见自己了。
“妈妈,我想喝汽水。”岑思灵忽然说。
韩丽华微笑着停下脚步:“行吧,去买吧!”
“妈妈你要吗?”
“我不要,你给思颜也买一瓶。”
岑思灵撇了撇嘴,对小卖部的老板说:“来两瓶北冰洋汽水,瓶子带走。”
这会儿的汽水是用玻璃瓶装的,汽水的价格不包括瓶子,顾客要么就当场把汽水喝完,瓶子还给店家,要么就交瓶子的押金,把整瓶汽水带走。
喝完之后再把瓶子还回来,可以退回押金。
岑思灵拿着两瓶开了盖的汽水回来,一脸不高兴地递给岑思颜一瓶:“拿着。”
岑思颜微笑:“谢谢姐姐啊!”
她现在才发现,这岑思灵其实一点儿也不会装,什么情绪都在脸上显露着呢,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怎么会这么笨,被她骗得一愣一愣的。
这次表演在全市最大的剧场举办,大厅里起码有几千个座位,蔚为壮观。
韩丽华有事得先去一趟后台,让岑思灵带岑思颜到座位上。
岑思灵得意地挑眉看她:“怎么样,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剧场吧!以后等我进了妈妈的歌舞团,我也能上这个舞台表演了。”
岑思颜淡淡一笑:“恭喜你呀!”
这个舞台,她上辈子不知道踏上过多少次,在上面旋转跳跃的时候,也曾以为自己就是全世界,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头来,不也还是躲不过生活的一地鸡毛。
难得这乡下妞没有顶撞自己,可是岑思灵却并不感到开心,主要是她说那句话的语气太欠揍了,不但完全没有恭喜自己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在讽刺。
“你什么意思,难道在暗示我考不上吗?”
“怎么可能呢,你也太小看我们妈妈了吧!”
岑思灵又得意起来:“那当然,我可是妈妈亲自教出来的,怎么可能考不上。”
岑思颜从鼻子里喷出了一个笑。
岑思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她那句话,好像是在暗示,她就算能考上歌舞团,靠的也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妈妈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