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月姐付之哂笑:“挺好,学聪明了,有点当家做主的架势了。”
隋然接下不去,于是低头拧瓶盖。
“他那边给你开价多少?”恩月姐抿了口水,问。
一个隋然年轻时做白日梦才会设想的数字,她咽下酸甜可口的果汁,报出了金额。
“呼,这回挺大方的嘛。”恩月姐似乎发出了哨音,“也还好,他有这个支付能力。”
隋然干巴巴地嗯了声。
魏先生的律师在电话里报出这个数字并说明可现金到账,她好久没反应过来。
让她清醒的是律师随后透露的紫微垣的交易价格。
比起可为给紫微垣的报价,魏先生开给隋然的数字只能算零头。但她怎么能想到淮安那时开玩笑似的给她的2%的股权最后占了如此重要的地位——直接决定是否出售紫微垣——她甚至不知道怎么行使投票权,还搞不清楚股权和股份的区别。
“他有没有给你保证?”恩月姐暧昧地笑,“他这人过河拆桥的能力跟他专业能力不相上下。”
“有。”隋然说,“魏先生的律师好像是锦天的,和我通过电话,打了一堆保票。”
雷律师是个声若洪钟的中年男性,腔调和措辞都有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他在电话接通时便提醒隋然可以录音。
他说:“隋小姐,今天我们在电话里,以及未来我们面谈,你都可以保留录音或视频作为证据,魏先生已全权委托我,稍后我会发你委托书,你大可放心。”
雷律师办事风格简单直接,他没有将魏先生置于完全受害者的地位,摆出己方的优势后,他把拿钱收买人的用意表露得明明白白。隋然不得不去想,雷律师其实没把她当回事,以为出那么高的价格,她一小中介还不得赶紧双手捧着银行卡上门签协议。
因此,雷律师听说她要考虑一下,还挺意外,但马上联想到她可能要找遇安比价,斩钉截铁地说:“对方不会出这么高。”
听到雷律师的断言,恩月姐耸耸肩:“我们确实出不起。这次交易我们和下家条件基本谈妥,已经做好交接准备。”
“但雷律说,如果我不同意,交易存在中止的可能。”隋然掐着手心,后悔不该喝光了果汁,她想去洗手间,“我当然是向着您……你们的。再说了,没有淮总,我本来不会有这2%的股权。”她不想听对方说出类似的话,故而抢先说明。
恩月姐端详着她,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微微带着笑,她有一张极具亲和力的面孔,所以她偶尔捉弄人,会让人轻而易举上钩,也会让中了恶作剧的人生不出气。
然后,她揿下内线电话,“Fiona,麻烦来欧米伽。”
“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经营紫微垣,你们一开始就计划转手。”隋然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去洗手间的冲动,不想紧要关头离开,太没气势了,“我知道,但是魏先生不知道,你们没有跟他说明。”
“一些产品明珠蒙尘走向没落,泰半是没有好的推广应用渠道,无法进入市场,不能进入市场就没办法接受市场检验。你可以说有很多产品颠覆了消费者的使用习惯。可惜,紫微垣不是。要让紫微垣发挥更大作用,并在以后的应用场景升级迭代,发挥出应有的作用,需要一个成熟的平台。”恩月姐柔声解释,“你要相信,我们这么做是为了紫微垣,魏在开发上颇有天赋建树,但他算不上一个好的经营者……”
恩月姐说魏先生乍富之后不免膨胀,追求作为成功人士的派头,要求公司配备相应的生活福利;
说他无心推进紫微垣的开发进展,过分在意名气。
……
隋然心不在焉地听着。
有些谈判是为了达成合作,双方目标一致,只不过在实际操作和利益分配上有分歧,需要协商。
有些谈判则至少其中一方抱有底线,想要争取更多利益。
但底线会在谈判过程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客观因素被对手加以利用,混淆,最终底线发生变化。
很难有人在谈判桌上保持绝对的冷静。
隋然了解遇安的三个老板,知道尽管私下一团和气,但只要涉及到工作,上了谈判桌,她们会使出浑身解数——哦,也不一定,对付她还用不着大开大合。
她在来之前仔仔细细回想了魏先生和遇安签约那天所有她能想起来的细节。
所幸,她的记忆力勉强够用。
她想起来,芮岚说要把紫微垣卖给可为,魏先生的老东家。淮安说“你去谈呗”。
她想起来,淮安在双方签字盖章后,跟芮岚说:比预计高了一成。芮岚则回她:没关系,恩月姐给你留了两成空间。
她们都不会放底牌,连自己人也不会。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把底牌拿出来。
隋然预料到魏先生昨天讲的故事肯定会有另一个版本,恩月姐果真娓娓道出了另一个版本,但她无心去听。
她想,我知道我要什么,我必须拿到。
“魏先生和我约了周四下午和律师见面谈。”Fiona进来时,隋然说,“我要同样的数字,周四上午十点之前就要。不然我下午就和魏先生雷律师签约。”
她站起身,客气地略略欠身,“就这样吧,我不打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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