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会想:底层人在他们这种人面前,究竟有没有那个说“不”的权利。
她对洛意是不错,但居高临下的同情心向来都是有限额的,她希望在自己耐心消失前,洛意能学会什么是自知之明。
幸好这次洛意学得很快。
自从洛意成了彻底的孤儿,她好像一夜之间便能读懂大人的眼色了。不需要女主人再拐弯抹角地跟她聊泥巴和小提琴的区别,只消一个轻蔑的眼神,她就自动从陈寒迟身边弹开叁丈远。
相较之下,温室里长大的小少爷陈寒迟就要晚熟许多。
10岁的他隐隐约约晓得,洛意父亲的死,他爸爸是要负一些责任的。
妈妈再也不让他在家里跟洛意说话;洛意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在学校里,他跟她又在不同年级,偶尔撞见了,洛意也不太搭理自己。他想她或许因为自己是陈家人而讨厌他,再也不想跟他玩了。
洛意不理他了,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只知道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那段时间,遭到洛意冷落的陈寒迟同学虽然看起来纹丝不乱,内心却噤若寒蝉,十分的忧虑,成了一名心事重重的小学生。
他不再让司机接送自己,而是模仿洛意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骑行上下学。
只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在上学时早早出门,然后骑到巷角停下,等待,再通过凸面大反光镜瞄准洛意经过的时机,也开始慢慢蹬车。
等洛意经过他时,他装作不经意地跟她说一句:“好巧。”
洛意也会瞥他一眼,淡淡地说:“嗯,好巧。”
然后他们可以并排骑到学校了……
那天他起迟了一点,吃完早餐看表,才发现到这个时间洛意已经出门了。
他夺门而出,跨上自行车,脚下蹬足马力骑到小巷中。
明明除了“好巧”以外,一路上洛意也不会跟他说别的话,但为了那一句“好巧”,他可以把车胎蹬得冒了火,他可以舒马赫附体,他可以……
“砰!”
清晨寂静的小巷中,兀地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骑到巷口的洛意很快意识到什么,调转车把,往回飞速骑去,等看见倒在地上、抱着膝盖的那个身影,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陈寒迟,不管是骑自行车还是什么,你都稍微注意点行吗?”
陈寒迟抬起头,只见洛意冷冷地俯视着他,语气却染上了焦意,“看你膝盖没出血,没什么事儿吧?”
他似乎看见了,逆光中的她,弯下腰朝自己伸出手。
“我……没事,好像连皮都没有蹭破。就是自行车摔得惨了点儿。”
“那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抓住我的手起来啊。在地上呆叁秒之后会有细菌爬上来,就不能吃了。”
啊?陈寒迟心想,我又不是块小饼干……一边想着,一边握住洛意温暖、柔软的手。
等站起身后,他忽然意识到洛意刚刚是在跟他开玩笑,没错吧?
陈寒迟垂下头,“你不会因为那个,讨厌我吗?”
他其实想问的是“你恨我吗”,但他不敢用那么重的词。万一她真的说恨他,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只见洛意耸了耸肩,故作老成地说:“什么年代了,难道我还要为了一件事株连九族?”然后穿着洗得掉色的老鞋子的洛意,对一身名牌的大少爷,好像是怜悯,又好像是宽慰:“毕竟谁又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呢?”
小少爷:“……嗯。”
他感觉心里天塌了后被压死的那朵小花,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又晃悠晃悠地支棱了起来!
兵荒马乱的喜悦中,他忽然想起来每天的必要程序,急忙补上:“对了,今天也好巧。”
“……”
洛意无语惨了,看着他勉强笑了一声,然后朝他耳边吼道:“别好巧了!你要是这么想跟我一起走的话,我们就每天上学在这个巷口见,放学在这个巷口分手,再兵分两路回家,懂?
他像最忠诚的士兵,站正昂首说:“懂!”
洛意见他梗着脖子、眼睛里藏不住的开心,她伸手搭在他脑袋上,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像以前那样揉巴了一把。
后来陈寒迟长高了,开始与她平视;再到后来,他长得很高,跟她说话时不得不微微低下头,才能看清她每一个眼神。
她再也不揉他的头了。
童年记忆比较多,真的很喜欢幼驯染就是说
高中的陈寒迟性格跟小时候有变化,会积极主动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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