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胃口再怎么好, 那份量满满的四菜一汤谭米雪也没有全部吃掉,剩了有一大半,她以不浪费粮食为由, 全部塞进了冰箱里, 美名其曰, 明天热一热还能接着吃。
虽然第二天她确实加热后接着吃了, 但碗是一直拖到钟点工来,请钟点工帮忙洗的。
于瑾看得出她也很排斥洗碗这件事,干脆购置了一台全自动洗碗机。
还有这种东西!
九零年代就有了, 你不知道?
谭米雪很震惊的摇摇头,不知道啊。
那你以为, 那些五星级酒店的餐具都是请人工刷的吗?清洁, 烘干,消毒, 多少道程序呢, 机器智能肯定比人力更稳妥,更不易出错, 关键是可以节约成本,减少日常损耗。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做智能家电了。
嗯?这和我做智能家电有什么关系?
谭米雪颇为感慨道,聪明人懒起来, 真是可以推动时代发展。
于瑾看着她笑, 竟也不能否认这个说法,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推动时代发展的人, 大多是聪明的懒人。
对了, 明天下午你不用来学校接我,我们晚上要办迎新晚会, 我有节目,还是压轴的,估计很晚才能结束,到时候我就直接住宿舍了。
压轴节目?你表演什么?
钢琴独奏啊。
可你钢琴弹得不怎么样。
谭米雪微微鼓起脸颊,很不满意于瑾的实话实说,哼,问题是我长得好看呀,只要我登台就能艳惊四座,不是王婆卖瓜哦,这可是学生会主席的原话,一字不差!
于瑾不自觉舔了舔唇,问她道,你们迎新晚会几点开始?
干嘛?你要去看啊?
难道我去看你会紧张?
开什么玩笑,你尽管来就是了,我给你留一个最佳位置!
于瑾有时候觉得,谭米雪特别像东北的傻狍子,猎人开一枪,明明没打到她,她都得蹦蹦颠颠的跑回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响。
京城的九月份还算昼长夜短,到晚上七点钟,天际仍有余晖。
于瑾习惯性的将车停在小南门外,等了许久,没见到谭米雪的身影,方才打电话给她。
电话那边一片嘈杂,谭米雪道,你已经来了吗?我这边走不开啊,你自己进来吧,从小南门进来一直走,过了体育馆就能看到礼堂了,第三排最左边的位置是我的。
你好像很忙?
对啊,负责化妆的学姐今天生病了,我被临时抓了壮丁。
化妆?
就是给人弄弄发型。
于瑾闻言,叹了口气,心知自己恐怕要在台下孤单的坐两个小时冷板凳了,好吧,你先忙。
谭米雪挂断电话,又抄起卷发棒,我继续啦!
坐在镜子前的女孩笑着问道,是男朋友吗?
谭米雪脸一红,否认道,不是。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不是都和男朋友同居了吗?
啊?谁说的?
你室友呗,说你都好一阵子不回宿舍住了。
谭米雪和于瑾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了,但还别着一股劲儿,故而此刻不想让人产生误会,我那是,那是在外面做兼职。
一旁的学姐歪过头来问,做什么兼职呀,天天上夜班,白天还有精力上课吗?
谭米雪答道,有时候晚上忙到太晚,来不及回学校,就在外面睡了。
后台的几个女孩听到这话,纷纷笑了起来。
谭米雪听出这笑声有些不怀好意,却不明白其中缘由,一头雾水的皱了皱眉。
你们妆画好了没?马上就要登台了!
马上了,欸!我的鞋呢!糟了!我鞋落在更衣室了!
谭米雪卷头发的技术娴熟,是第一个搞定的,正好手上闲下来,便说道,我去帮你拿吧。
谢谢米雪!
后台人来人往,十分杂乱,不过谭米雪动作灵巧,穿梭在人群中毫不费力,很快就将鞋子取了回来,走到转角,忽然听到学姐用略为尖锐的嗓音说,还兼职,把做援/交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到。
可不是嘛,当别人眼瞎呢,光是上周就有三辆价值百万的豪车来学校接送她,生意怪好的。
给她台阶她还不下,不想承认自己有男朋友,是惦记着在学校钓凯子?
人家可看不上咱们学校这几个菜,你们没看她今天穿的那件衣服,古琦的秋季最新款,三万多啊,啧啧,到底是长的漂亮,躺着就能赚钱,等她上完大学,估计都能在京城买房了。
谭米雪听到这,才明白她们口中的援/交是什么意思,当即火冒三丈,一把将自己手里的鞋丢了过去,你们胡说什么!这件衣服是我妈妈买给我的!
见到谭米雪,几个女孩马上换了一副嘴脸,那笑容要多亲切有多亲切,我们就是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就是,我们经常这样开玩笑的,你要当真可太小气了。
高二那年的众叛亲离,让谭米雪认识到了与人为善的重要性,自从上了大学,她就一直收敛着脾气,也从不炫耀优渥的家境,可她没想到,平时都摆着一张笑脸的同学和师姐,在背后会用这样恶毒的言语来议论她,这简直颠覆了谭米雪的世界观。
玩笑?我怎么不觉得好笑!
还真生气了,好好好,我们给你道歉,对不起,行了吧。
这种道歉的态度,还不如不道歉,谭米雪只觉得有股火从心底一直烧到头顶,烧的她大脑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利落,你,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家里本来就很有钱!这衣服,这衣服就是我妈妈给我买的!
在旁人眼里,谭米雪底气不足的解释和狡辩并无差别,你还没完了是吧,好啊,那你说说,每天开着豪车来接送你的人都是谁,你家不是白城的吗?
她要不提,谭米雪还想不到于瑾这茬,而想到于瑾,也不是要用于瑾来自证清白。
谭米雪紧抿着唇,拿出手机,当场打给于瑾。
喂。于瑾的声音一如往常那样,清冷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慵懒,忙完了?
谭米雪的怒火一瞬间转化为不可抑制的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哽咽着道,你,你
怎么了?怎么哭了?在短暂的慌乱后,于瑾又拾起自己的镇定和冷静,你在哪?
后台化妆间这里。
好,我马上过去。
感觉事情要闹大,几个女孩迫不及待的想开溜,正好这时有人过来通知她们过去候场,几个女孩便急匆匆的站起身。
谭米雪握紧拳头,随手抄起手边的化妆箱,猛地砸在地上,零碎的化妆品散落一地,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在事情没有说清楚前!谁都不许走!
谭米雪!你得寸进尺是吧!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管你什么日子!我看你们谁敢上台!
负责节目流程的人一看这架势,是要撕逼扯头花了,十分有眼力价的说道,呃其实也没那么着急,诗歌朗诵那组准备好了,叫她们先上场吧。
闻讯前来看热凑的诗朗诵组根本不想错过这场大戏,然而迎新晚会,台下不知坐着多少领导,台上要是亮了空窗,那可就兜不住场了,保不齐谭米雪的学籍都容易丢掉,她们只好先顶上去。
于瑾到的时候,后台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辅导员和学生会的人都在这劝架,可谭米雪愣是凭借一己之力,把局面控制的异常混乱。
有什么事我们等迎新晚会结束之后再说不行吗?你总不想看着学校的脸面都丢光吧?
不行!我作为新生,现在很不高兴!还迎什么新!
别得理不饶人了,她们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而已,又没把你怎么着。
说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装大度!
你够了!
我没够!
谭米雪面对众人的群起而攻,不仅不慌乱,不认怂,反而一句跟着一句,有来有回的,看样子没吃什么亏。
于瑾稍稍松了口气,从人群当中挤过去,麻烦让一下。
即便后台乱作一团,可谭米雪仍然清楚的捕捉到了于瑾的声音,她紧握着的拳头顿时松懈下来,从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变成受了委屈的小奶猫,待于瑾走到她身旁,她便迫不及待的诉起苦。
虽然复述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于瑾还是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好了,不值得生气。
谭米雪抿着唇,不像刚刚那样一点就炸了,一副很安静的样子。
辅导员以为来了个能劝说谭米雪的人,连忙说道,就是啊,这么点小事,不值得影响了迎新晚会。
于瑾转过身,看向辅导员,您觉得,少一个节目会影响迎新晚会吗?
迎新晚会毕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事,如果谭米雪的情绪平稳下来,我们还是希望她能够登台表演。
不,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于瑾的目光落在穿着统一演出服的几个女孩身上,她们没必要登台了。
啊?
诽谤不是小事,刚走下迎新晚会的舞台就惹上官司,恐怕会让贵校颜面尽失。
于瑾说完,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温律师,我需要你立刻带人到外国语大学调查取证,尽快。
谭米雪虽然不关注谭氏集团的事,但以温律师为首的律师团队她还是略有耳闻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舒爽了,她走到那几个女孩跟前,非常得意道,忘了告诉你们,我家不仅有钱,还一支组建十几年,至今未尝败绩的律师团队,你们就等着坐牢吧!
第086章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已经无法体面的收场,辅导员只好先将相关人等请到礼堂的会议室,再去向校领导汇报情况。
不一会, 两名校领导匆匆赶来, 都是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了, 哪里能不懂的审时度势, 见于瑾行事做派绝非善茬,连忙代表校方客客气气的对谭米雪赔了个礼,表示一定加强校园风气的管理, 并让这几名造谣生事的学生公开道歉,转过头又去训斥辅导员没有负起保护学生名誉的责任。
两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 这会把姿态放得极低, 还牵连了比较无辜的辅导员,让原本理直气壮的谭米雪忽然心虚起来, 稍有些动摇。
于瑾看在眼里, 觉得她还是在象牙塔里待的太久,不明白人性究竟有多么复杂, 又多么容易被利用。
校领导此举,摆明了是祸水东引,就像围棋里可以扭转局势的一招小技, 用无关紧要的牺牲, 来保全更大的利益,那么便可以得出结论,他们的本意是要维护那几名女学生。
站在他们的角度, 这种做法自然合情合理, 毕竟这种事情一旦闹大,不仅会影响校方声誉, 还会毁了那几名女学生之前十几年所有的努力。
可站在谭米雪的角度,简直像把她当成傻子一样愚弄。
这两个校领导越是虚张声势,越是让于瑾感到不满。
而于瑾不开口,谭米雪就算动摇,也没有显露出要息事宁人的意思。
她们俩稳的有点不像话,两个校领导互相看了一眼,厉声把那几名面色苍白的女学生叫了过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向谭米雪同学道歉!
对,对不起
谭米雪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于瑾靠在椅背上,笑了一声,我认为,出于压力而道歉,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校领导看出于瑾才是能拿主意的那个人,便说道,是人就都会犯错,她们毕竟年纪还小,应该给她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件事
于瑾打断他,应该不是这样用的,您可有些道德绑架的意思,她们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谭米雪也是成年人,应该有拒绝原谅的权利,您说对吗?
校领导顿时哑口无言。
很快,温律师带着手底下的一众律师赶来了,这些人都是行业里的翘楚,参加过不知多少重大场合,处理过不知多少金额巨大的经济纠纷,即便是临时接到通知,也衣着光鲜又体面优雅,且不提自身强势的气场,连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整齐划一,叫人心惊胆战。
还没张口说话,就不战而胜了。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人一出生便有着高低贵贱,假设今天被造谣的并非谭米雪,而是另一个普通家庭长大的女孩,或许会选择忍气吞声,又或许会在大闹一场后遭到排挤,最好的结果也仅仅是不了了之。
故而面对那几个慌张无措的女孩,于瑾没有丝毫的同理心,更无法产生怜悯,温律师,这里的事就麻烦你来处理了。
虽然于瑾目前只是新达科技的一个小负责人,但老爷子对她的看重集团上下人尽皆知,哪怕温律师心里觉得这点小事用不着他出马,也不敢对少东家说个不字,您尽管放心。
于瑾点点头,看向谭米雪,你不是还有节目,不用提前去准备吗。
啊?哦!谭米雪回过神,赶紧跟着于瑾离开了会议室,走出老远才后知后觉的问,搞出这么大阵仗,爷爷知道了会不会怪你啊。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好好弹你的钢琴,别演砸了。
少瞧不起人!我现在弹得很好!
谭米雪的钢琴算的上是童子功,有大师级人物亲自辅导过,能比一般人强一些,可她在这上面的天赋实在少得可怜,只能勉强糊弄一下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