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含的体质在蛊毒的影响下确实是不怎么好,今后也多少会比旁人更加畏寒一些。
一切都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不会再有毒发之类的事情了而已。
鄂卓交代完这些,被楚弦歌拧着眉送到他自己的房里休息了。
几个人住的就是鄂卓的院子,鄂卓的房间自然也在这个院子里,楚弦歌见着鄂卓躺下了,难得有些别扭地关心了几句。
就在楚弦歌踏出房门准备关门的啥时候,一直都没怎么出声的鄂卓开口叫住了他:“谢谢。”
楚弦歌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个异族青年在对多年前他救了他母亲的事而道谢。
只笑了笑,道:“不用谢。”
楚弦歌替他关上房门,摇了摇头,当年本就是无意为之,又有什么好谢的。
楚弦歌回到姜含房里的时候,楼承正在给姜含换掉几乎被冷汗湿透的衣服,傅钧恪面色不怎么好看地站在一边。
楚弦歌注意到傅钧恪好巧不巧地正好挡在房里的暗一跟半倚在楼承怀里的姜含之间。
嘴角一抽,楚弦歌给自己倒了杯茶,缓解心里的压抑。
眼下毒是解了,但是还有很多麻烦事根本就没有结束。
比如让姜含急着要在今天就要解毒的那位精分林子光,比如在姜含幼时对他下过杀手,如今又粉饰太平弄不清他态度的北国祭司魏九弈。
想想,哪个都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事。
揉了一把太阳穴,楚弦歌觉得头疼得厉害。
林子光那边他帮不上什么忙,但是魏九弈这边,看来他是得亲自出面跟他先交涉一番了。
只是魏九弈是个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在弄不清他态度的前提下,比魏叶安那个疯子更不好对付。
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榻前,跟傅钧恪擦肩而过的时候,楚弦歌挑了眉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庆幸傅钧恪这个大醋缸子因为自己跟姜含的关系没有阻拦他。
楼承正在给姜含擦拭身体,楚弦歌看着他一个浑身戾气就连眼里都藏不住凶狠的男人伺候人,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以前也是像楼承一样伺候过人,但转眼间过去了将近百年的时间了,倒是有些造化弄人。
“我来吧。”
楚弦歌叹了口气,自然而然地从楼承手里拿过拧干了的毛巾,看了一眼楼承手掌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这人是个狠角色。
楼承没说话,起身去了外面大树下的那口井里打了一桶水,一声不吭地将手上的血污清洗干净,从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用牙咬了瓶塞,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伤口上。
楚弦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将姜含的胳膊跟手指擦干净,心里想着魏九弈那件事究竟该怎么么办。
看楼承这个样子,魏九弈那边就算姜含不算这笔账,楼承也不会轻易放过魏九弈了。
这人,心思太过深沉。
将手里的毛巾扔在一边的铜盆里,楚弦歌给昏睡过去的姜含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神色温柔。
很长时间了,见着姜含不是恍如隔世,而是真的隔了一世,这种感觉说不上来的复杂。
两世了,上一世的人和事早就模糊得看不清了,唯独他这个小皇弟,让他记了两辈子还念念不忘。
如今的这一切幸运吗?
楚弦歌不觉得幸运,如果真的幸运,上辈子的那些事就不应该发生。
曾经受过的伤害不论过了多久都还是在的,伤口会慢慢愈合,伤疤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浅淡。
但是永远都不会忘,只要有人一提,那些自以为遗忘的记忆就会像潮水一般从脑海深处翻涌上来。
不疼,但是陷在记忆里的人会如鲠在喉。
“阿含呐……”
楚弦歌轻叹一声,到底是没说什么。
看着躺在床上安静又脆弱的少年,他扯了扯嘴角。
好好的,只要好好的就行了。
“傅钧恪,你对他好点,”楚弦歌对傅钧恪道。
他的语气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是嘱咐也是命令,更是威胁。
再次喜欢上一个人,楚弦歌不希望姜含再受到同样的伤害了。
不想他在感情里边卑微,不想他在感情里边受一点委屈,不想他在感情里边当个弱者。
这条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如果受伤害,楚弦歌希望那个人是傅钧恪,而不是姜含。
虽然知道这样来说对于傅钧恪很不公平,但是对于亲眼看见过一次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的弟弟,死在所爱着的那个人手里的楚弦歌来说,会有这样自私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傅钧恪,是你先招惹的阿含,所以我希望你能担起更多的责任来,”楚弦歌垂眼看着脸色苍白的姜含,没有看傅钧恪。
“阿含活了两辈子,可他两辈子都还只是个孩子,不论他在朝堂上的手段如何,在感情上终究还是天真的。”
楚弦歌道,“不要骗他,不要以为他好的名义做让他伤心的事。”
傅钧恪也没有看楚弦歌,他看着闭着眼躺在床榻上的少年,眼神温柔至极。
只道了一声:“好”
有上辈子的记忆是个什么概念,傅钧恪不知道。
但看看魏叶安,再看看楚弦歌,傅钧恪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上辈子结束了,这辈子就该忘掉一切什么都不记地好好的过完这一辈子,有新的一生。
可若是带着记忆,上辈子跟这辈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在新世界延续对旧世界、旧人的那些感情。
若是美好的,倒也不是不可以,可姜含跟魏叶安,还有楚弦歌这三个人记得的显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魏叶安因为这些记忆这辈子注定爱而不得,楚弦歌因为这些记忆笑看世间种种,却根本不愿意触碰“情”之一字。
有什么好?
傅钧恪觉得庆幸,他庆幸姜含跟他们两个人不一样,这辈子没有一出生就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而是在遇到魏叶安之后才一点点地想起来。
能不庆幸吗?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的姜小公子又怎么可能会主动缠着他,一口一句“钧恪哥哥”地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