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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都捐20、捐50,就她捐十几万,为了出风头真是豁得出去。”
    “还不是为了表现自己,平时就爱在老师面前显摆自己能干,每天打小报告。”
    “仗着自己是纪律委员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呗!……”
    其实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买了两盒她最爱喝的椰汁,然后泼了那两个女生一头一脸。
    后来,他一直陪母亲在医院治病,没再去学校,也没再去见她。
    第二年的四月,转学手续终于办下来,母亲也会跟着转去另一个城市继续治疗,他抽空去了一趟原来的学校,看见她和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出校园,下意识举起手机,默默拍下照片,仿佛完成某种告别的仪式。
    而后她与他擦肩而过,目光经过时,眸底无波无澜。
    那一刻,他才断定,她会捐款只是因为她知道有位学生的母亲生病了,跟他本身毫无关系。
    回家后,他把照片打印出来,在背后写道:2006.4.15,要转校了,临走前最后一张照片,但她好像不记得我。
    后来,蒋成旭改名为林成旭,去了新学校。
    又过一年,母亲病逝。
    再后来,他艰难的爬出泥沼。
    这件事并不顺利,常常很不容易爬出来一点,又往回陷进去一些,痛苦时他也会买一些鸡汤书安慰自己——“罪恶就像引力一样,往上跳太难,往下降太简单”诸如此类。
    他开始认为活着是一种修行。
    克制怒,克制恨,克制欲望,它们会叫人面目全非。他不允许自己再被这些东西支配。
    …………
    十七八岁时,身体发育越来越趋向一个成年男子,而生理上的欲望常让他在梦里失控。明明已经三年没见了,偏偏每场梦里都是她。
    他在梦里弄到她哭,弄到她说她错了再也不会瞧不起他了,还有一场梦里,弄到最后竟让她趴在床上哭啼啼的重写检讨。
    醒后,他觉得自己蠢透了。
    可是梦境他控制不了……那些梦,像镜子,照出他最不堪的一面,那些卑劣、幼稚、愚蠢,还有真实的欲望。
    有时他也会思索,自己是否在这种畸形的心态下对她产生了爱?
    但很快被他自己否定了。
    梦见她,可能不是因为爱,大概因为她化成一种象征,一种符号——在他的生命之中,她占据了他成长中最重要的那段岁月,成为他人格与思想的一部分。
    所以,尽管她并不认识他,但她对他很重要。
    后来会在同一个小区里遇见,纯属巧合,这种奇妙的缘分让他忍不住留意她的生活——
    她交了男朋友。
    她和男朋友吵架。
    她和男朋友又和好……然后又吵架……
    她和以前一样爱打抱不平。
    她经常忘记带门钥匙。
    这次精明的戳穿乞丐是骗子,下次却会糊涂的上另一个骗子的当。
    害怕拉肚子所以不敢轻易吃辣。
    嫌咖啡苦又不敢要全糖。
    喜欢喂小区里的流浪猫,尤其是橘色的那只。
    晒在阳台的内裤被风吹下来,她红着脸下楼捡,自以为没人发现……
    心肠软,耳根子更软,否则也不会跟男友复合那么多次……
    ……
    她搬走了。
    …………
    他三十岁,事业有成,身体健康,没有人再叫他杀人犯的孩子。
    金钱是最好的包装纸,除了学历不高,他在婚恋市场里竟是个紧俏货,身边的熟人或朋友热情的为他介绍对象,他对此不感兴趣,也不认为有女孩在得知他有一个服刑的杀人犯父亲后,还能接受他。
    直到他在介绍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那时,他忽然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仿佛这么多年的努力,全是为了走近她,为了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让她看看,他变好了,他不是杀人犯,他也对得起她施舍的善意。
    他提前去了相亲地点,看着她把相亲对象气得冒烟,忍俊不禁,然后坐到了她的面前。
    他在心里问自己:克制怒,克制恨,克制欲望,那么爱呢?原来他还有爱。
    爱,能够克制吗?
    …………
    ……
    林成旭下班后开车回家,夜已经很深了,停好车,习惯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倪嫣的信息。
    整整一个月了,他没有联系她,她也没有联系他。
    也许已经怕他怕得要死了吧……
    他自嘲的一笑,收起手机,下车走进公寓,然后乘电梯上楼。
    一个月的时间,婚房早已装修完了,婚纱照也早早取了回来,只不过现在他一个人住,一个人看。
    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发现屋里亮着灯,他愣住,随后看见倪嫣像仓鼠似的蹲在沙发上,身边散落许多照片,手里也捧着几张。
    林成旭惊讶,“你怎么来了?”
    倪嫣也愣了愣,“我……我来看照片……”
    “看完了?”
    “嗯……看完了……”
    他下意识要关门,又担心她会害怕,站在门边问:“看完了,你想怎么办?”
    倪嫣抿了抿唇,背着手,慢吞吞的走到他面前。
    他一句话没说,她却已经涨红了脸,她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手里握着一条领带,小声嗫嚅:“我想,可不可以……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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